第113章 泥土下的记忆（2/2）

马灯突然晃了晃，战士赶紧用手护着信纸：娘，我若回不去...您替我看看新中国成不成？

听说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宣布的时候，北京的天响了好多礼炮，比咱们的迫击炮还响...

画面突然像被风吹散的烟，林默踉跄着扶住断墙，脸上凉丝丝的。

他摸了把脸，满手都是泪，咸涩的味道在唇边蔓延。

王大爷在旁边轻声问：小同志？可是见着啥了？

他...他说想看新中国。林默哑着嗓子，把照片和铜牌小心收进防潮袋，动作轻缓得如同包裹初生的婴儿，王大爷，您知道铁柱的侄女王桂花吗？

桂花啊！王大爷一拍大腿，声音惊飞了远处一只麻雀，那丫头就在村小教书，昨儿我还听她给娃们讲志愿军故事呢。

走，我带您去。

村小的教室飘着粉笔灰味儿，混着孩子们身上淡淡的汗味和阳光晒透衣服的暖香。

林默推开门时，二十来个小脑袋齐刷刷转过来，目光晶亮。

讲台上的女人扎着马尾，蓝布衫的袖口挽到胳膊肘，见着王大爷先是笑，看见林默手里的防潮袋，笑容慢慢凝住了。

王老师，这位是上海来的林同志。王大爷指了指林默，他...他带着铁柱当年的信。

女人的声音发颤，伸手时指尖都在抖，指节泛白，我从小听奶奶说，叔叔走前写过信，可解放后一直没收到...后来奶奶走了，我总以为那信是她编来哄我的。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照得复印件上的字迹发亮，纸页边缘微微反光。

女人突然抬头，眼睛里有水光在转：能...能让我摸摸原件吗？

林默把封套里的家书轻轻抽出来，递到她跟前。

羊皮纸质地微微粗糙，边角略有磨损。

她的手指悬在纸页上方，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末了还是轻轻按了按新中国三个字的位置，指尖微微颤抖：奶奶常说，叔叔最盼着见毛主席说的那个新社会。

后来我当老师，总跟孩子们讲，你们现在的教室、课本，都是当年的叔叔阿姨拿命换来的...

王老师，我们想请您参加下个月的信仰之墙展览。林默从帆布包取出照片和铜牌，这些物件，还有这封信，想请您替铁柱同志交给更多人看。

女人接过装着照片的塑封袋，照片里的少年和眼前的她有几分相似：我能...替我叔读一遍这封信吗？

在展览上。

当然。林默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坑道里那个战士的眼睛——原来有些光，真的能穿过七十年。

夜旅馆的台灯昏黄，灯罩上有道细裂纹，投下的光影歪斜。

林默把怀表搁在床头柜上。

表盖内侧的金纹里，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在暗处泛着淡金色的光：王铁柱，心愿编号0017：请替我看看新中国。

他摸出手机，翻到展览筹备群的聊天记录。

最上面是苏晚的消息：山西的展柜尺寸我标好了，记得让王老师试试话筒。往下是布展团队的回复，满屏的里，混着张王桂花在教室给孩子们读信的照片——二十来双眼睛亮晶晶的，像二十颗小太阳。

怀表突然轻轻震动，林默拿起来，表盖上的字迹更清晰了。

他望着窗外的星空，忽然想起王桂花说的话：我叔的信，该让更多孩子听见。

明天先去县档案馆调取王铁柱的入伍档案，再和苏晚开个会，敲定“信仰之墙”展览的叙事主线。

毕竟，这是他们立项书里写的第一个“心愿闭环案例”。

林默关了灯，怀表的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颗不会熄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