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号角未止?(2/2)

林默望着台下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放映会那晚,戴红领巾的小女孩埋在妈妈怀里哭——那时他听见孩子抽泣的鼻音,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奶糖味,感受到母亲轻轻拍背的节奏。

原来感动从来不是单向的——历史在叩门,而门内的人,正争着要开。

“你们已经在做了。”他说,“去烈士陵园献花,把故事讲给更多人听,甚至只是认真记住一个名字——这些都是传承。”

掌声像浪一样涌来,震得地板微微发颤,有人吹起了口哨,清亮的声音划破空气。

林默望着台下,忽然在第三排末尾看见抹熟悉的藏青色。

李建国老人坐在轮椅上,孙子推着他,老人的手按在胸口的勋章上,眼睛里有光在跳——那是灯光映照下的泪光,还是记忆燃起的火星?

讲座结束时已近黄昏。

林默收拾讲稿,抬头看见李建国的孙子推着轮椅过来。

老人的军大衣领口沾着金合欢的花瓣,见他望过来,抬了抬下巴:“小同志,借一步说话。”

孙子把轮椅推到窗边,转身去走廊接电话。

李建国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动作很慢,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蓝布解开,露出支旧军号——号身有几处凹痕,吹嘴却被擦得发亮,能照见林默的影子。

“这是我当年在长津湖用的。”老人的手指抚过号身的凹痕,指甲刮过金属边缘,发出细微的“吱”声,“第五次冲锋时,美国佬的炮弹片擦着号管飞过去,就留了这道印子。”他抬头,眼角的皱纹里嵌着夕阳,“本来想带进棺材的,可昨儿看你放片子,突然觉得——该交给能让它响起来的人。”

林默接过军号,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吹嘴边缘那圈细密的磨痕——那是嘴唇长期摩擦形成的印记,温热与坚韧的日积月累。

他想起爷爷留下的怀表,想起赵德昌号管里的冻血,想起李建国说“替小昌子吹完最后一声”时的眼神。

原来传承从来不是物品的转交,是温度的传递——从战士的手,到老兵的手,再到他的手。

“我会好好保管。”他说,声音有些发哽。

李建国笑了,缺了颗门牙的嘴咧开:“保管啥?要让它响。”他拍了拍林默的手背,那一掌落下时带着老兵特有的力度,像锤子敲在铁砧上,“等天儿暖了,去松骨峰,对着山吹。山会替咱们记着。”

孙子回来推轮椅时,老人已经闭上眼假寐。

林默站在原地,军号还攥在手里,能摸到吹嘴上细密的磨痕——那是李建国当年无数次吹响时,嘴唇压出的印子,如今也烙进了他的掌纹。

夜晚的风卷着桂花香漫上展馆屋顶,甜腻中夹杂着秋夜的清冽,拂过面颊时带来一丝微痒。

林默靠在护栏上,怀表在掌心里发烫,仿佛揣着一块刚出炉的炭火。

他轻轻打开表盖,金色纹路已经完全覆盖表盘,一道极细的光从缝隙里漏出来,像根金线,牵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灯火。

“赵德昌,你的号声,还在响。”他对着风说。

远处传来火车鸣笛,悠长的汽笛声混着楼下便利店的喧哗、晚归学生的笑闹,像首没写完的歌。

林默知道,这场关于信仰与记忆的旅程,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而他,已经准备好,以更坚定的姿态,迎接下一个故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王馆长的消息:“明天上午九点,文物库房。新到一批抗美援朝遗物,需要你经手修复。”

林默望着楼下亮着灯的文物修复室,月光透过窗户,在桌上投下块方形的光斑,像一封未曾拆封的信。

他摸了摸怀里的军号,忽然感到一阵震动——怀表在发热。

低头一看,表盖缝隙中渗出细密金光,竟指向楼下方向。

心跳漏了一拍。

这已是第三次了——每当有与赵德昌相关的遗物出现,怀表就会指引。

他深吸一口气,拨通王馆长电话:“您刚说的新遗物……我能先看一眼吗?怀表又动了。”

“去吧,监控我会关五分钟。”

林默转身下楼。

库房的木门在身后吱呀作响,潮湿的木头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陈年纸张与铁锈的气息。

他打开灯,看见墙角摆着口老木箱,箱盖上落着层薄灰,指尖拂过时留下清晰的痕迹。

轻轻掀开箱盖,最上面压着封泛黄的信笺,字迹被岁月泡得有些模糊,却还能辨认出开头:“娘,儿在朝鲜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