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硝烟散尽见晨光(一:警徽映晨光,尺素寄山情)(1/2)
第一节 警徽映晨光,尺素寄山情
一九五六年的春来得比往年早,县城东关的老槐树刚抽出嫩黄的芽苞,枝桠间还挂着春节时残留的红纸碎,被晨雾浸得发潮。赵卫国站在派出所后院的铜镜前,对着镜面系紧藏青色公安制服的武装带,铜制的扣环“咔嗒”一声扣合,力道透过帆布传到腰间,带着几分熟悉的紧绷感——这紧绷曾是剿敌时枪带的重量,如今成了治安民警的责任。
他抬手拂了拂领口的警徽,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混沌的晨意消散大半,镜中映出的面容比三年前刚从剿敌部队转业时柔和了些,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熬夜处理户籍登记的疲惫,却依旧透着军人特有的锐利。
制服左胸的口袋里,一支黑色钢笔的笔帽微微凸起,笔帽顶端磕出的小坑在晨光下格外显眼。那是一九五〇年冬在黑风岭青龙沟剿敌时,他扑向特务掷出的手榴弹时,被岩石棱角撞出的痕迹。笔是父亲赵铁山传给他的,笔杆上还留着东北军制式的细小刻痕——那是赵铁山在九一八突围时,从牺牲的班长背包里找到的,后来跟着父亲走过长城抗战的战场,又传到他手里,成了赵家两代人“守土”的见证。
赵卫国指尖轻轻敲了敲笔帽,镜中忽然晃进个小小的身影,是儿子赵建军扒着后院的木栅栏,虎头虎脑的脸蛋贴在粗糙的木板上,鼻尖被压得通红。
“爹,张叔说你昨儿抓了个卖假红糖的!”六岁的赵建军攥着个铁皮哨子,哨子是赵卫国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镀镍的表面磨出了不少白斑,却被孩子擦得发亮。他踮着脚往院里挤,蓝布小褂的衣角挂在栅栏的木刺上,扯出一道细缝也浑然不觉,“我要学你吹哨子抓坏蛋!”
赵卫国笑着转身,大步走到栅栏边,弯腰把儿子抱过栅栏——小家伙刚在外面跑过,身上带着老槐树的芽香和泥土的潮气。
他伸手理了理儿子被风吹乱的额发,指腹触到孩子温热的皮肤,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黑风岭雪地里,抱着冻得失去知觉的通讯员小李时的触感,心口猛地一紧,连忙用胡茬蹭了蹭儿子的脸蛋,把那阵酸涩压下去。
“那是投机倒把,不是坏蛋。”赵卫国牵着儿子往办公室走,后院的青砖地上还留着昨夜的露水,踩上去“沙沙”作响,“爹现在当警察,是守着大家能安安稳稳买红糖、穿暖衣,跟以前抓特务是一个理儿。”
他推开办公室的木门,一股煤烟和油墨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桌上的搪瓷缸还盛着半缸隔夜的热茶,缸壁印着“劳动最光荣”的红字,旁边堆着厚厚的户籍册,册页边缘被手指磨得发卷。墙角的煤炉烧得正旺,炉盖缝隙里透出橘红的火苗,把挂在炉边的毛巾烘得暖烘烘的。
“赵哥,刚从教育局转来的信,说是山里来的。”老通讯员老王端着个缺角的粗瓷碗走进来,碗里盛着刚熬好的玉米糊,热气裹着香甜的气息飘过来。他把信放在户籍册上,信封边缘有些磨损,右上角贴着枚“建设祖国”图案的邮票,盖着黑风岭乡的邮戳,字迹模糊却能看清日期是三天前。
“看落款是个女老师,叫林晓燕,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黑风岭学堂那个?”老王扒了口玉米糊,含糊地问,“前儿我去合作社买盐,听掌柜说那学堂现在可红火,孩子们都学着看显微镜呢。”
赵卫国的指尖刚碰到信封,就觉出里面有细碎的硬物,他小心翼翼地捏着信封封口,沿着折痕慢慢撕开——几片干燥的金银花花瓣“簌簌”落在桌上,带着山野特有的清苦香气,花瓣边缘虽有些发脆,却依旧保持着完整的形状,显然是精心挑选后晾晒的。信纸是粗糙的毛边纸,字迹娟秀却透着股韧劲,墨水有些洇开,看得出来是在煤油灯下写的,字里行间满是山里人的热忱。
林晓燕在信里写得格外详细:王科长送去的显微镜被孙老木匠做的桦木架衬得格外精神,架上“科学探索”四个隶书字被孩子们擦得发亮,每天放学都要轮流给架子上蜡;丫丫带着几个女生在学堂后坡种了半亩金银花,特意请教了村里的老中医,知道要在晨露未干时采摘,晒干后用棉纸包好,分送给村里的老人,张奶奶喝了半个月,咳嗽真的轻了;最让孩子们着迷的是显微镜下的世界,小石头每天都要观察蒲公英绒毛,还数出每朵“小伞”有108根细毛,特意用红墨水在本子上画了分布图;连以前最沉默的二柱,都拿着《少年科学画报》研究水车,说要做个能浇菜园的“自动水管”,孙老木匠已经找来了槐木下料,说是要给孩子做个能转的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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