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园新篇,精神永续(一)(2/2)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王寡妇捧着一叠缝补得整整齐齐的土布书包走进来,书包是用家里织的粗布做的,颜色各异,却都洗得干干净净,每个书包上都用红线绣着小小的向日葵图案,针脚细密扎实,看得出是花了大心思的。她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将书包放在桌上:“晓燕姐,这是我们几个姐妹连夜赶做的,油灯都点了两盏。村里适龄的三十八个孩子都数过了,一人一个,让孩子们都能背着新书包,风风光光上学堂。”
村外的山路上,李大叔带着当年运输队的五个老伙计正在修整路面。这条贯穿黑风岭、连接外界的土路,在战时被日军的炮火炸出了不少深浅不一的坑洼,最深的地方能没过膝盖,每逢雨天就变得泥泞不堪,连独轮车都要几个人推着才能勉强前行,稍不留意就会陷在泥里。老伙计们都是干惯了重活的人,他们从山脚下的河床里挑来大小均匀的碎石,用竹编的扁担颤悠悠地挑到坑洼处,扁担压得弯成了弧形,肩上的垫布都被汗水浸透。
挑够碎石后,再合力推动沉重的石碾子反复碾压平整,石碾子滚动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厚重声响,在寂静的山谷间久久回荡。李大叔的儿子狗剩刚从部队退伍回来,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肩膀却比参军前更结实了。他穿着一身灰布褂子,挽着袖子,扛起一把沉甸甸的大锤走在最前面,走到路边一块突出的顽石前,双腿扎成马步,高高抡起锤子,“嘭”的一声砸下去,火星四溅,碎石纷纷脱落。
他连续砸了几下,才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声音洪亮得像敲钟:“爹,咱们干脆把这条路再修宽两尺,铺上碎石子压实!将来合作社种的粮食、后山摘的核桃、板栗熟了,就能用马车拉出去卖,一次能装三百斤,比原来的独轮车多装三倍的货!还能让外面的货郎进来,咱们买东西也方便。”
李大叔放下手中的铁锹,用搭在脖子上的粗布毛巾擦了擦额头和脸颊的汗珠,看着儿子结实的背影和额角的锐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用力点头赞许道:“好小子,不愧是当过兵、见过世面的人,想得就是长远!这条路不光是运货的路,更是咱们黑风岭的孩子们将来走出大山、去外面学本事、看世界的路,一定要修得结结实实、平平整整的,让他们走得稳、走得远!”旁边的老伙计们也纷纷附和,手里的活计干得更起劲儿了。
五月底,当崖壁上的野蔷薇开得如火如荼,粉白色的花瓣铺满崖脚时,新学堂终于建成了。青砖黛瓦的校舍坐落在合作社东侧的高地上,地势开阔,能望见整个山坳的风光。六间宽敞的教室窗明几净,木质的窗户装着崭新的窗纸,屋顶的瓦片排列得整整齐齐,像鱼鳞一样严密,屋檐下还挂着乡亲们特意采来的辟邪艾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门前的甬道果然铺着孙老石精心挑选的青石板,被石匠们打磨得光润平整,倒映着蓝天白云和来往的人影;东边小院子里的向日葵已经长到半人高,肥厚的绿叶间顶着嫩黄的花盘,像一个个小太阳,齐刷刷地朝着东方的太阳绽放。开学那天,黑风岭的乡亲们几乎全员出动,男人们穿着过年才舍得穿的干净褂子,女人们梳着整齐的发髻,有的还抹了点自家熬的桂花油,连腿脚不便的张老太都让孙子用竹椅抬着赶来。
邻村的村长带着几个代表特意翻山越岭赶来祝贺,带来了一筐自家种的大红枣和一坛酿了三年的枣酒作为贺礼。陈指导员特意从边区骑马赶来为学堂揭牌,他穿着笔挺的军装,军靴擦得锃亮,亲手将覆盖着红绸布的牌匾挂在学堂大门上方。
随着红绸布缓缓落下,“薪火学堂”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映入众人眼帘——这是牺牲的赵卫国班长生前特意托人请边区的老秀才写的,字体筋骨分明,透着一股军人的不屈不挠的坚韧劲儿。揭牌仪式后,周建民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木盒走出来,打开木盒,里面是那只带着明显弹痕的旧怀表和三枚锃亮的军功章。他将它们轻轻摆在学堂专门打造的玻璃陈列架上,玻璃罩被林晓燕擦得一尘不染,能清晰地看到怀表壳上深褐色的凹痕和弹孔。
周建民站在孩子们面前,目光扫过一张张稚嫩的脸庞,声音低沉却有力:“孩子们,这只怀表是赵卫国老班长用生命换来的。当年在传递重要情报时,敌人的子弹射向他,是这只怀表挡住了子弹,保住了情报,也让咱们黑风岭避免了一场灾难;这三枚军功章,是赵班长、石根队长还有其他牺牲的乡亲们在战场上用热血挣来的。
你们要永远记住,能安安稳稳坐在这样明亮的学堂里读书写字,能吃饱穿暖,都是这些先辈们用命拼出来的!”孩子们仰着小脸,睁大眼睛看着陈列架上的怀表和军功章,眼神里满是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