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风岭剿匪 洋行探虚实,山径藏杀机(一)(2/2)

李掌柜接过清单的手明显顿了一下,指节无意识地捏了捏清单边缘,将纸张捏出几道褶皱,眼神闪烁了片刻,像是在快速盘算着这话的真假,又像是在判断眼前这姑娘的底细,片刻后才堆起商业性的虚伪笑容,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都是小生意,南边几个村子凑钱合办的农庄,人多田多,自然要多订些农具,不值当提。”他说着从账簿旁拿起支狼毫毛笔,在裁好的宣纸上飞快写了个价格,推到林晓燕面前,笔尖的墨汁没蘸匀,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林晓燕低头一看,瞳孔微微一缩——这价格比镇上的市价足足高出两成,比王老板说的熟客价更是贵了三成还多。她立刻做出乡野姑娘受惊的模样,往后退了半步,声音都提高了些,带着几分急切与为难:“这么贵?王老板跟我说您这儿给熟客都有折扣,还管送货上门呢!上次石洼村的张会计来买犁铧,就比市价便宜一成,我特意多带了五斗米的预算,想着请您帮忙送货到村口,省得我们再雇人搬运,这价钱要是按您说的算,怕是要超支大半,回去没法跟乡亲们交代啊,村长非骂我办事不力不可。”她说着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手往竹篮里探了探,像是要拿出装米的布袋,实则指尖悄悄摸到油纸包裹的地形图,确认没有移位,心中暗自盘算着下一步对策。

“姑娘说笑了,这阵子城里的铁价涨得厉害,洋人那边拿货都贵了三成,我这儿也是薄利多销,实在没法再让了。”李掌柜搓了搓手,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书桌左侧的抽屉——那抽屉关得并不严实,露出半截油纸的边缘,颜色暗沉,带着些许油光,与寻常包装纸截然不同。林晓燕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那油纸的颜色、质地,和上次在黑风岭下荒坡上发现的柏油油纸碎片一模一样!她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继续用商量的语气劝说道:“掌柜您看,我们合作社离这儿也就二十里地,走官道半天就到,您送货的时候顺便拉回去空箱子也不费事,我跟村长说声,再多给您加两斗米的脚力钱,以后我们村的农具都在您这儿买,常年合作的生意,您算下来也划算着呢!”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对了,上次去镇上时,听黑风岭下集镇的货郎说,他们那儿山地多,种庄稼全靠镰刀锄头,也常来城里买锋利的洋铁家伙,不知道是不是都来您这儿?毕竟您这儿的货在周边最出名了,口碑也好。”她特意加重了“黑风岭”三个字,目光像钉子似的锁定李掌柜的表情,连他细微的神色变化都不愿放过。

“黑风岭”三个字刚出口,李掌柜的脸色就像被泼了墨似的瞬间沉了下来,八字胡剧烈地颤抖了两下,放在桌沿的手猛地拍了下去,“啪”的一声震得白瓷茶碗都晃了晃,茶水溅出几滴在账簿上,晕开一片深色的印记。“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色厉内荏的慌张,眼神里也没了之前的镇定,满是慌乱与警惕,“黑风岭那群土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名声臭得能熏死人,我做的是正经生意,开门迎客挣的是辛苦钱,怎么敢跟他们打交道?传出去让官府知道了,我的生意还做不做了?身家性命都要难保!”他说着就起身往门口走,伸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农具要是要,就按我报的价,现款现货;要是不要,我还有别的客人要接待,就不耽误姑娘时间了,您请便吧。”林晓燕敏锐地注意到,他转身时,右手悄悄往抽屉方向挪了挪,指尖轻轻碰了碰抽屉把手,像是怕里面的东西被人看见,又像是在确认东西还在,那细微的动作更印证了她的猜测。

林晓燕见他反应如此激烈,知道再问下去必然露馅,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连忙换上赔罪的笑容,快步上前轻轻拉住他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歉意:“掌柜别生气,是我嘴笨说错话了!我一个乡下姑娘,常年在山里待着,没见过什么世面,哪知道这些忌讳,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给您赔不是了。”她一边说一边从竹篮底层掏出个蓝布小包,里面是提前准备好的碎银和铜钱,沉甸甸的分量透着十足的诚意,“这农具我们要了,就按您说的价,不还价!麻烦您三天后送到北山合作社村口,到时候货款我们一分不少现结,还给您和伙计们备着热茶和干粮呢。”她递过定金时,故意手一松,一枚铜钱“叮当”一声掉在地上,沿着青砖地面滚到书桌抽屉旁边,卡在抽屉与地面的缝隙里。林晓燕连忙弯腰去捡,腰弯到一半时,视线飞快扫过抽屉内部——里面不仅整齐叠着好几张柏油油纸,还放着几捆用麻绳捆得整整齐齐的子弹壳,黄铜色的外壳在光线中闪着冷冽的光,与之前在荒坡捡到的弹壳一模一样!她心头一紧,心脏狂跳不止,连忙迅速捡起铜钱,直起身时已经恢复了镇定,脸上依旧带着淳朴的笑容。接过李掌柜写的收据仔细折好,放进衣襟内侧的暗袋里,笑着道了三声谢,才挎起竹篮慢慢走下楼。直到走出洋行大门,拐进旁边的小巷,确认四周无人后,她才敢悄悄松口气,抬手一抹额头,满是冷汗,后背的衣衫也已经被冷汗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冰凉刺骨。她定了定神,加快脚步向约定的汇合点走去,要尽快把这重要情报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