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线:灶台上的情报网(上)(2/2)

走进帐篷,李正峰正趴在桌上看地图,桌上的煤油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 “北大营” 三个字上。地图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红线,还有几个用黑笔圈起来的圆点,应该是鬼子的据点。听到脚步声,李正峰抬起头,眼神锐利,像鹰一样,扫得赵铁山心里发慌。“你就是赵铁山?” 李正峰的声音很沉,带着军人的威严,“老张说你想去找以前的老伙计探情报?”

“是,团长。” 赵铁山赶紧站直,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布料被他攥得发皱,“我以前在北大营炊事班待过,认识几个送粮的老伙计,他们天天跟鬼子打交道,肯定知道些情况。我想去找他们问问,不会给队伍添麻烦的。”

李正峰盯着他看了半晌,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着,“笃笃” 的声音在帐篷里回荡,显得格外安静。赵铁山的心跳得飞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想起以前在北大营,帅部的参谋长高志远也是这样盯着他 —— 那次他煮糊了粥,高志远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敲着桌子,眼神里满是不耐烦,说 “连碗粥都煮不好,留你有什么用”。那时他是因为没煮好粥害怕,现在是因为想做事,想证明自己。

“你知道去了有多危险吗?” 李正峰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凝重,“北大营现在设了三道岗,第一道查通行证,第二道搜身,第三道盘问来历。你一个逃兵,没通行证,没正当理由,怎么进去?就算进去了,找到你的老伙计,他们要是被鬼子收买了,或者被鬼子盯着,你一开口,就会被当成间谍抓起来。鬼子的刑房你知道吗?烙铁、老虎凳,能把人活活折磨死,去年咱们有个弟兄被抓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估计……”

李正峰没再说下去,可赵铁山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的脸一下子白了,手心冒出冷汗,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 他只想到能从老伙计嘴里套情报,却没想过这么多危险。可他一想起小豆子倒在雪地里的样子,想起老周推他跑时说的 “你活着就是咱们队的根”,又硬起心肠:“团长,我不怕!我不跟鬼子硬碰硬,就说我是逃出来找活干的。刘老三家里有老婆孩子,他不敢跟鬼子一条心;老冯以前跟我一起偷过日军的罐头,那次被鬼子发现,他还替我顶了罪,他恨鬼子恨得牙痒痒。我只问他们些无关紧要的话,慢慢套,肯定能行。”

他说着,又想起老王头 —— 老王头总说 “做人得有股劲,没劲干不成事”。现在,他就有这股劲,想为弟兄们做点事,想为老王头报仇。

李正峰看着他,眼神里的怀疑慢慢变成了一丝认可。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元,放在桌上,推到赵铁山面前:“这是盘缠,就说是你逃出来时带的,想找活干。我让老郑送你到镇子边上,他是老侦察兵,跟鬼子打了十年交道,会在附近接应你。记住,只许打探,不许逞强。要是觉得不对劲,比如看到鬼子多了,或者你老伙计说话吞吞吐吐,立刻往回跑,你的命比情报重要。还有,别跟你的老伙计提任何关于咱们营地的事,哪怕是一句‘我现在在山里干活’也不能说,知道吗?”

赵铁山拿起银元,银元冰凉,却攥得他手心发烫。他对着李正峰鞠了一躬,腰弯得很低,声音有些发颤:“谢谢团长!我一定把情报带回来,不辜负您的信任!”

走出帐篷时,天已经黑了。老张在帐篷外等他,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有两个窝头,是我特意多蒸的,还有点伤药,你带上。这伤药是老军医配的,治烫伤管用,你手上的伤别感染了,感染了可就麻烦了。” 他还塞给赵铁山一把炒黄豆,用粗布包着,“路上饿了吃,别跟鬼子碰面,最近镇上的鬼子查得严,看到穿黄军装的,赶紧躲到胡同里,别硬闯。”

赵铁山接过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心里暖暖的。他回到自己的帐篷,把炊事刀磨得更亮 —— 刀刃上的缺口还是很明显,可他觉得,这把刀现在不仅能切菜,还能保护自己。他把银元藏在鞋底 —— 这样不容易被搜出来,又把老伙计们的样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刘老三的大嗓门,笑起来能震得人耳朵疼;老冯的络腮胡,吃饭时总沾着米粒;王二喜的高个子,比帐篷里的柱子还高,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夜里,他躺在稻草堆上,还是没睡着。一会儿想刘老三会不会见他,会不会觉得他是麻烦;一会儿想鬼子会不会查得很严,会不会搜他的身;一会儿又想自己要是被抓了,会不会像李团长说的那样,被鬼子折磨。迷迷糊糊间,仿佛又回到了北大营的灶房:老王头在教他切菜,说 “切菜要稳,不能急,慢慢来,才能切好”;老冯在修锅,锤子敲得 “叮当” 响,还哼着东北的小调;王二喜挑着水进来,喊着 “铁山,快帮我接一下,水太沉了”。灶房里满是米香,暖烘烘的,一点也不冷,老王头还给他递了块糖,说 “尝尝,甜不甜”。

“铁山,快起来,该出发了!” 老郑的声音把他从梦里叫醒。天还没亮,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星星在天上闪着光,像撒了一把碎银子。赵铁山赶紧爬起来,把布包背在身上,又摸了摸腰后的炊事刀,确认没丢,才跟着老郑往外走。

老郑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兵,脸上满是皱纹,像老树皮一样,手里拿着一把步枪,枪身磨得发亮,走在雪地里悄无声息,只有积雪被踩得 “咯吱” 响。“待会儿到了镇子边上,你从东头的破庙进去,刘老三的家在镇子最里头,院门上挂着个破灯笼,红布都褪色了,很好认。” 老郑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风吹过树叶,“我在破庙附近的林子里等你,最多两天,要是没回来,我就当你出事了,得立刻撤回营地 —— 咱们不能因为一个人,暴露整个队伍,这是规矩。”

赵铁山点点头,心里有些发紧,却还是跟着老郑往前走。雪地里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他把棉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镇子的轮廓,黑乎乎的一片,像一头趴着的野兽。老郑停在一棵大树后面,指了指远处的破庙:“去吧,小心点。要是遇到鬼子盘问,就说你是来投奔亲戚的,别慌,越慌越容易出事。”

赵铁山深吸一口气,朝着破庙走去。破庙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尊破旧的佛像,佛像上落满了灰尘,看起来很凄凉。他在破庙里待了一会儿,等天稍微亮了点,才朝着镇子里头走。街上很安静,只有几个挑着担子的小贩,大多是卖红薯、窝头的,脸上都带着怯生生的神色,看到穿灰布衣服的人,都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好像怕被人认出来。

走到镇子最里头,他终于看到了刘老三的家 —— 院门上挂着个破灯笼,灯笼上的红布果然褪色了,只剩下淡淡的粉色,院子里的柴堆上落着雪,看起来有些冷清。他轻轻推了推院门,“吱呀” 一声,门开了,声音在安静的街上显得格外响,他赶紧停下,竖起耳朵听了听,没听到别的动静,才放心地走进去。

院子里,刘老三正蹲在灶台前烧火,手里拿着火钳,往灶膛里添柴,火苗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听到动静,刘老三手里的火钳一下子掉在地上,“当啷” 一声,他猛地回头,看到赵铁山,眼睛一下子红了,赶紧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