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宫宴杀机,杯影寒光(1/2)
申时三刻(下午四点),阴沉的天空终于不堪重负,飘下了细密冰冷的雨丝,敲打在紫禁城琉璃瓦上,沙沙作响,更添几分肃杀与寒意。然而,这雨丝并未浇熄宫中为“龙抬头”宫宴所做的最后准备,反而让一切在潮湿与朦胧中,加速运转。
乾清宫前广场,早已搭起防雨的明黄帷帐,灯火通明,映照着匆匆来往的太监宫女、持戟肃立的侍卫,以及开始陆续抵达的宗室王公、文武百官的轿马车驾。表面看去,一切井然有序,华贵雍容,筹备多时的盛宴即将开场。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些侍卫的眼神格外锐利,扫视着每一个面孔和角落;引导的太监举止格外规范,核对名牌、检查随身物品的流程繁琐而严密;甚至连空气中,都隐隐流动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
体元殿内,雍正已换上了明黄色的吉服龙袍,头戴绒缨朝冠,正由苏培盛领着两名小太监做最后的整理。舒兰也换上了皇后朝服,头戴点翠钿子,凤冠霞帔,庄重华美,却掩不住眉宇间的一丝疲惫与凝重。两人皆已准备停当,即将移驾乾清宫。
“‘灰隼’那边,最后确认了?”雍正任由太监系着腰间的玉带,沉声问向肃立一旁的粘杆处副统领。
“回皇上,”副统领躬身,语速快而清晰,“武英殿火已扑灭,纵火火箭发射点已找到,在御花园西北角假山后,发现一架小型弩机和数支火箭残骸,发射者已逃离,正在追查。玄武堂扣押的两名帮厨,经审问,是受一名御膳房采办太监指使,假借运送秽水之名,试图接近查探玄武堂外围换岗情况及是否有异样动静。那名采办太监也已拿下,正在严审。乾清宫问题酒具的源头已查明,是内务府一名库吏被人以重金收买,偷换了部分新贡酒具,此人及其上线一名掌案太监,皆已落网。目前看来,对方下午的连环动作,意在制造混乱、试探布防、以及可能寻找‘千机匣’的真正位置或宫宴安防漏洞。”
雍正冷哼一声:“跳梁小丑,黔驴技穷。宫中内应,这次怕是清理得差不多了。告诉‘灰隼’,宫宴期间,粘杆处所有力量,重点监控乾清宫及赴宴人群,武英殿陷阱保留,但可视情况抽调部分人手回防。朕要确保,宴席之上,万无一失。”
“嗻!”
“皇上,”舒兰整理了一下袖口,轻声道,“木坤屡次试探未果,又暴露了不少内应,其手中可用之牌越来越少。今夜宫宴,或许是他最后,也是最疯狂的机会。除了可能针对皇上和‘千机匣’的行动,也需防备他在宴席间散布谣言,或利用某些不知情的宗亲朝臣,制造事端。”
“朕知道。”雍正眼神冰冷,“已让‘灰隼’安排了人手,混在侍宴太监和宫女中,监听席间一切异常交谈。若有妄言蛊惑者,当场拿下。至于那些可能被利用的……”他顿了顿,“朕自有分寸。”
一切安排已定。帝后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与信任。无需多言,苏培盛高唱一声:“皇上、皇后娘娘起驾——”
仪仗煊赫,扈从如云,帝后的銮驾在细雨微灯中,向着乾清宫迤逦而行。沿途宫人跪伏,侍卫肃立,雨丝打在明黄华盖上,发出细碎连绵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注定不平凡的夜宴,敲打着压抑的鼓点。
乾清宫内,已是灯火辉煌,冠盖云集。蟠龙金柱下,御案高设,左右两侧筵席长列,按品级爵位,宗亲在前,文武在后,命妇席位设于偏殿。丝竹管弦之声幽幽响起,宫女太监们穿梭不息,呈上珍馐美馔,玉液琼浆。表面看去,觥筹交错,笑语寒暄,一派太平盛宴景象。
雍正与舒兰升座,接受众人山呼朝拜。礼毕,雍正简短致辞,无非是勉励君臣,共庆佳节,祈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言辞平稳,听不出丝毫异样。随后,宴席正式开始。
舒兰端坐于凤座之上,面带得体微笑,偶尔与近旁几位地位尊崇的亲王福晋、一品诰命略作寒暄,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她注意到,席位中有几处空位——那是因“突发急病”或“家中变故”告假的官员,其名号早已在粘杆处的监控名单上。她还注意到,某些宗亲或官员,神色间似有不安,饮酒举箸略显迟疑,或频频望向御座方向。
一切如常,却又处处透着不寻常。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按照流程,该有宗室元老或重臣上前敬酒祝颂。第一个上前的,是简亲王胤禩。这位在“九龙夺嫡”中败落、如今看似安分却从未真正心服的八阿哥,端着酒杯,步伐沉稳地走到御案前,躬身行礼:“臣弟恭祝皇上龙体康泰,国运昌隆,四海升平!” 言辞恭谨,无懈可击。
雍正举杯,淡淡道:“八弟有心。” 一饮而尽。
胤禩退下。接着是几位德高望重的宗室王爷和大学士,流程平稳。气氛似乎逐渐热络。
然而,当轮到一位年纪较轻、平日并不起眼的贝子起身敬酒时,异变陡生!
那贝子名唤弘暟,是已故诚亲王胤祉的庶子,爵位不高,平日少在朝堂走动。他端着酒杯,脚步略显虚浮,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似乎已有些醉了。他摇摇晃晃走到御前,行礼时差点没站稳,惹得旁边几位大臣侧目。
“臣……臣弘暟,恭祝皇上……呃……”他打了个酒嗝,声音含糊,“恭祝皇上……呃……万岁万岁万万岁!也祝……祝我大清,早日……早日扫清妖氛,重……重见朗朗乾坤!” 最后几个字,他忽然拔高了声音,带着一种怪异的激昂。
“妖氛”二字,在此等场合,极其刺耳!殿内瞬间一静,丝竹声都似乎滞了一下。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弘暟身上。
雍正面色不变,放下酒杯,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哦?弘暟,何出此言?我大清如今海内承平,何来‘妖氛’?”
弘暟似乎被皇帝的目光一刺,酒醒了两分,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被某种情绪鼓动,梗着脖子道:“皇上明鉴!近日京城流言纷纷,皆言有前朝余孽、妖人作祟,以诡谲星象、伪造神谕,蛊惑人心,更……更意图谋害圣躬!此非妖氛为何?臣……臣忧心如焚,恨不能执干戈以卫社稷!” 他越说越激动,竟向前踉跄了一步。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虽然近日风波,在场高官或多或少有所耳闻,但在此等宫宴之上,被一个醉酒的宗室子弟如此直白地喊出来,不啻于惊雷!
舒兰的心猛地一沉。来了!木坤果然还有后手!利用一个可能被蛊惑或挟持的宗室子弟,在宫宴上公然抛出“妖氛”、“谋害圣躬”的言论,无论真假,都将引起巨大震动,扰乱人心,甚至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放肆!” 未等雍正开口,席位中一位素以刚正着称的御史已拍案而起,“弘暟贝子!宫宴之上,圣驾之前,安敢胡言乱语,危言耸听!还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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