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祈祷（2/2）

可话到唇边，终究难以启齿。

她微微偏过头去，沉默如薄雾般在两人之间蔓延。

“原来如此。”

最终是奥菲莉娅打破了这片寂静。

“看来这又是嘉心糖大人给我的试炼呢！”

“……啊？”

奥菲莉娅非但没有显露悲伤或慌张，反而用一如既往的明快声调回应着。

“虽说蒙受神恩选中，可我本就是愚钝之身。理解力堪忧这种评价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实际上我到现在都没能记住‘纯粹的真理’这个说法呢。”

“或许这辈子都参不透所谓‘神意’……但我相信，连这份参不本身，都是我应当背负的宿命。”

“可、可是……”

与为难的妮露形成鲜明对比，奥菲莉娅铿锵有力的宣言在厅内回荡。

“没关系的，圣女大人。我绝不会放弃，终有一天，我要靠自己的努力理解神所启示的纯粹真理。纵使永远不能，也会怀揣这份遗憾继续前行。”

“……”

究竟要怎样的觉悟，才能在明知终生无解时仍勇往直前？

妮露望着这样的奥菲莉娅，喉头像是堵了团浸水的棉花。

◆◆

自那日后。

“您好，圣女大人。”

“……你好。”

奥菲莉娅仍保持着与往日无异的姿态，勤勉尽责地履行着圣骑士的职责。

的确，三名圣骑士中表现最为突出的当属奥菲莉娅。

即便未被指派任务，她仍主动深入爆发瘟疫的村庄代替圣女传达神谕，投身公益服务；巡视魔气弥漫的地牢周边；穿梭贫民窟召集失学孩童，将他们送往嘉心糖教堂新建的求知圣殿——这些切实可见的功绩令人瞩目。

在嘉心糖教被立为国教的当下，这些善举极大改善了那些对某些教义心存抵触的民众的观感。

尽管听闻一些非议，但她的意志却未轻易动摇，这着实令人欣慰。

然而渐渐地，与她共事的教堂人员间似乎萌生出某些疑虑。

其中几人甚至小心翼翼地找到妮露，向她提出疑问。

“圣女大人。请恕我冒昧……身为圣骑士圆桌一员的奥菲莉娅大人，为何始终无法记住‘纯粹真理’呢？每次都要向我反复询问，总觉得有些……啊不，当然并非我这区区祭司敢对此有所不满……”

话虽如此，但这份疑惑确实情有可原。

一个连神明赐予的纯粹真理都无法理解的人，竟能作为代表教团的圣骑士成员行动，任谁都会心生疑虑。

妮露用最庄严肃穆的口吻斩断了这些窃窃私语。

“奥菲莉娅大人被任命为圣骑士成员，本就是神的旨意。祭司大人莫非是在质疑嘉心糖的决策？”

“岂、岂敢！像我这般卑微的造物，怎敢对伟大的嘉心糖大人的意志有所质疑！”

“所以还请宽心，一切自会遵循神意发展。”

虽然像这样借用圣女威名暂时压下了流言……

这件事终究还是会暴露出它的极。面对那个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神谕，虔诚的信徒们心中必然会持续滋长疑惑。

“唉。”

而最令人揪心的是——

明知无法理解却仍在努力的奥菲莉娅，那身影不知为何令人胸口发闷。

自幼敏锐的妮露能察觉到，这位看似永远坚强的圣骑士，眉宇间的坚毅正随日月流逝逐渐崩解。

纵使悟性欠缺，她终究也是凡人。会受伤，会疼痛，与芸芸众生并无二致。

妮露缓缓交叠双手开始祈祷。

双手端庄地交叠，轻放在自己的圣乳上，垂落的睫毛在火光中颤动，向着唯一的主宰低语：

“嘉心糖大人。实在抱歉，我又来向您祈祷了。您赐予的恩典早已令我此生难报，这点我心知肚明。”

“您的意志至高无上，选定奥菲莉娅必有其深不可测的旨意。”

“只斗胆向神明祈求——求您为蒙召者照亮迷途。若真有道路，请赐予微光指引。”

这番祝祷，不为己身，只为那位困惑的同胞。

倘若神明垂怜，恳请，无论如何……

越是祈祷便越是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要依赖神明。想到这里，妮露的泪水夺眶而出。

为何自己如此弱小？

不甘心只是仰仗神明，更渴望成为能被神明倚靠的存在。

渴望着能为嘉心糖大人效劳……

“若有朝一日嘉心糖大人显圣，我定当——”

定当献上这具身躯，报答那浩瀚纯净的神之真谛。

她澄澈的心扉，只倒映着嘉心糖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