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番外篇(2/2)

吴邪站在那里,像是被钉住了。他手里那半包烟此刻重若千钧。他看着苏晚茗似懂非懂但努力点头的样子,看着张起灵眼中那抹深藏的惊悸——那不只是对苏晚茗差点受伤的后怕,更是对“如果晚一步会怎样”的恐惧。

而这个“如果”,是他吴邪带来的。

因为他没忍住。因为他躲去抽烟。因为他让女儿看见了,还模仿了。

“对不起。”吴邪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晚茗,是妈妈不对。这个是很坏的东西,妈妈以后再也不碰了。”

他把手里那半包烟用力捏成一团,走到水桶边,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连同口袋里那支抽了一半的一起。烟丝在水里散开,慢慢沉底。

苏晚茗看看吴邪,又看看张起灵。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全明白。但她知道,爸爸和妈妈都很紧张,都是为了她。

她伸出小手,拉了拉张起灵的袖子,又对吴邪伸出手:“妈妈抱。”

吴邪看了张起灵一眼,张起灵这才慢慢松开手。吴邪把苏晚茗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小家伙身上还有淡淡的烟味,裙摆上有个小焦痕,但她是温暖的、活生生的、会呼吸的。

“妈妈,”苏晚茗把脸埋在他肩头,小声说,“你不要累。晚茗帮你。”

吴邪的喉咙堵得发疼。他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哑声说:“好,妈妈不累了。有晚茗在,妈妈就不累了。”

张起灵站起身,走到吴邪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拂去吴邪肩上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片枯叶。然后他的手在吴邪后颈处停留了一瞬,很轻地按了按。

一个无声的、带着温度的动作。

那天晚上,等苏晚茗睡熟后,吴邪在院子里找到了张起灵。他坐在廊下,望着夜空,侧脸在月光下像一尊安静的雕塑。

“小哥,”吴邪在他身边坐下,声音很低,“今天……我真的……”

“我知道。”张起灵打断他。他转过头,看着吴邪,“压力大。”

简单的三个字,不是责备,是陈述。

吴邪苦笑:“我以为我能处理好。我不想让你们担心,尤其是晚茗……”

“她在学。”张起灵说,“学你,学我,学所有人。”

他顿了顿,月光在他眼中流动:“她很快。看一次,就会记。”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在吴邪心上。是啊,晚茗学什么都快。学认字,学用筷子,学那些奇奇怪怪的“酱料配方”,也学大人抽烟的模样。她是一张白纸,而他们每个人都在上面留下痕迹。

“我不会再碰了。”吴邪说,声音很坚定,“今天吓到你了,对不起。”

张起灵沉默了很久。久到吴邪以为他不会回应了,他才低声说:

“怕。”

只有一个字。

吴邪怔住了。他转头看向张起灵。月光下,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映着清晰的、未散的余悸。

张起灵怕的事情不多。蛇,虫子,黑暗,疼痛,死亡……这些常人恐惧的东西,他早已习惯甚至漠视。但今天下午,当他看见苏晚茗蹲在地上咳嗽,手里拿着点燃的烟时——那种从脊椎窜上来的冰冷,是他很久没有体验过的恐惧。

不只是怕她受伤。

更是怕吴邪因此自责,怕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温暖而脆弱的“家”,因为一个疏忽而产生裂痕。怕失去。

吴邪读懂了那份沉默里的千言万语。他伸手,握住了张起灵放在膝上的手。那只手有些凉,但在他掌心渐渐回暖。

“不会了。”吴邪说,更像是对自己发誓,“再也不会了。”

夜风吹过院子,带来初冬的寒意。但相握的手是暖的。

几天后,解雨臣无意间提起,城西码头的事情好像暂时平息了,那件捞上来的戏服经鉴定是民国老物件,可能是从哪个被冲垮的老坟里飘出来的,所谓的“白影子”大概率是水汽反光。虽然疑点仍在,但至少表面平静了。

黑瞎子私下对吴邪挤眼睛:“花儿爷可是费了不少劲才把这事儿暂时压下去,就为了某人能睡个安稳觉,别再去后巷‘思考人生’。”

吴邪笑着给了他一拳,心里却明白,这份安宁来之不易,需要所有人小心维系。

而苏晚茗呢?她很快忘记了那支呛人的“小棍子”。她的注意力被新的事物吸引了——张起灵开始教她用更安全的方式“帮忙”:比如学着给院子里的花浇水,比如在她觉得吴邪看起来很累的时候,给他倒一杯温水,或者只是安静地坐在他旁边,把头靠在他腿上。

她发现,这些方法比那支“小棍子”好用多了。因为每次她这样做,妈妈的眼睛都会亮起来,会笑着摸她的头,会说“谢谢晚茗”。

而爸爸呢?爸爸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会看着她,那双很黑很深的眼睛里,有很温柔的光。

就像现在,她靠在吴邪腿边,看张起灵在院子里练刀。刀光像水一样流动,偶尔反射一点阳光,亮晶晶的。她看得入迷,小声对吴邪说:“妈妈,爸爸真好看。”

吴邪低头看她,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嗯,爸爸是最好看的。”

苏晚茗满足地笑了,把脸贴在他膝盖上。

阳光洒满院子,阿黄在追自己的尾巴,胖子在屋里哼着跑调的歌,黑瞎子和解雨臣在葡萄架下下棋——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在斗嘴。

烟雾散尽了。而有些东西,在恐惧与后怕之后,沉淀得更加清晰坚固。

吴邪想,这样就很好了。

真的,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