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2/2)
这欢喜还未及展开,便被长兄冷水浇透:只怕二弟等不到那日!况且即便承爵,以二弟年岁又能撑几年?届时再传子辈,爵位又要降等,岂非蚀本买卖?
贾政暗恨诅咒之语,却强压怒火——横竖大房已绝后,这爵位迟早是囊中之物。
贾政本以为自己无缘承袭爵位,谁知贾赦突然开口道:母亲,若要我现在将爵位让给二弟倒也不难,只需他补我三十万两银子即可。如今大房后继无人,儿子别无他求,只图享乐度日,自然需要银钱周转。
贾政闻言目光灼灼地望向贾母。老太太心中原想让宝玉继承爵位,可贾赦偏偏中意贾兰。若是让贾政袭爵,将来再传给宝玉便水到渠成。虽说宝玉最终或只能得个五品都尉衔,总比一无所有强。
人皆有私心,从长远计议本应让贾兰承爵最妥,贾母此刻却刻意回避此节。见贾政殷切相望,她叹息道:也罢,就依你。赦儿去写让爵奏折,待政儿袭爵后,老身命二房将三十万两如数奉上。
贾政喜形于色,连姿态都矜贵起来。贾赦冷眼瞥他,对贾母道:儿子这就去拟折子。回到书房却砸了满室瓷器,狞笑道:且容你得意片刻,待银两到手......
让爵消息很快传遍两府。李纨闻知原委,想到贾兰与爵位失之交臂,心中百味杂陈。转念又想他们母子在府中处境,何必徒生妄念。
王夫人听说要付三十万两,立即反对。她盘算着即便不给银子,贾赦终归要让爵于二房。寻至贾政房中,见他正自斟自饮,便问道:老爷当真要给大房三十万两?
贾政怡然自得:不给银子他岂肯爽快写让爵折子?若生枝节,按祖制该由兰哥儿承袭,到时你可甘心?
五三一
贾政瞧着面色阴晴不定的王夫人,志得意满抿了口酒,眯眼笑道:若由我承袭爵位自不相同,往后传给宝玉,任谁都挑不出错处。
王氏指节发白攥着帕子暗忖:兰小子若得了爵位,她这些年对宝玉的疼宠岂不成了笑话?可若要她掏出三十万两雪花银,真真是剜心割肉。
第
一四七回 御旨临门
王夫人思量半晌方道:老爷也知家中境况,妾身至多凑得十万两,余下的...还望老爷自行筹措。
贾政先是愕然,转念想到十万两也尽够了。自己库房里还收着先父赠的几幅名家字画,当年贾代善见长子厌弃诗书,独爱幼子勤学,便将珍藏尽数给了政老爷。外人瞧着清贫,实则是闷声发财的主儿。
遂颔首道:夫人心意,为夫省得。
宁国府这头
贾珺闻听贾赦欲让爵的闲言,正琢磨这老狐狸唱的是哪出。横竖想不通其中关窍,但想到能教王氏掏出银钱,倒也痛快。至于那虚头巴脑的爵位,他压根没往心里去。
小角儿歪着脑袋疑惑:二爷,他们二房莫不是痴了?平白给大房送银子作甚?便是不给,爵位横竖都要落到兰少爷头上。再说老爷袭爵后再传,岂不又得降等?这般浅显道理,连我这小丫头都懂...
贾珺揉着她双丫髻笑道:这便是人心。莫说二老爷,就连老太太也巴望着爵位最终落在宝玉头上。偏生赦老爷要传给兰哥儿——若先让政老爷袭爵,日后传给宝玉反倒便宜。
小角儿眨着眼睛似悟非悟。贾珺轻弹她额头:顽你的去。
三个丫头嬉闹着跑远后,贾珺将怔怔出神的平儿搂进怀里:若实在惦记,就去琏二婶子那边住几日。
平儿耳尖泛红,嗔道:哪有这般规矩...又黯然叹道:奶奶这般年纪就守了寡,我这几日多去陪着。府里事务已交代给香菱晴雯,再有小红帮衬,晚间...我必回来。
贾珺牵住平儿的手说道:平丫头,你也晓得二哥从不讲究这些虚礼,就在那边住上几天又怎么了?我倒要看看谁敢在背后嚼舌根!
平儿听罢心头一暖,能遇上这般通情达理的主子当真是几辈子修来的造化,抿嘴笑道:正因为爷素日这般疼惜我们,我们更该谨守本分,若坏了规矩,岂不辜负了爷的怜惜之情?
贾珺摇头轻叹:你们这些人,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既然你坚持,那就依你吧。
话未说完,平儿忽然红着脸站起身来,瞥见香菱和晴雯都低头抿嘴偷笑,不由得跺脚娇嗔:二爷您......
贾珺讪笑着摸了摸鼻尖:那你便去陪陪凤二嫂,不用急着回来。
却说王熙凤院里,自打得知贾琏在外头养了尤二姐,她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对丈夫那点伤心也淡了许多。这日正歪在榻上歇息,忽见平儿进来,诧异道:这时候你怎么有空过来?东府那边不是正忙吗?
平儿见凤姐脸色惨白,全无往日的张扬神采,顿时鼻尖一酸,话未出口先落下泪来: ** 奶......凤姐被她这一哭牵动愁肠,也忍不住垂泪。
平儿忙拭去泪水,强笑道:不打紧的,府里事务我都交代给香菱晴雯照管了。二爷原说要我在这儿陪奶奶住几日,但我想着府里事多,又没个通房在外留宿的规矩。虽说二爷疼我,我也不能由着性子来,岂不白费了二爷的心意?奶奶可别怪我。
凤姐望着这个自幼相伴的心腹丫鬟,见她眉目间比在自家时还舒展,便知过得顺心,叹道:我欢喜还来不及呢。你能得个好主子,我只有替你高兴的份儿。转念想到自己今后形单影只的日子,泪水又涌了出来。
平儿心知凤姐忧虑所在,握紧她的手轻声道:奶奶当年待林姑娘的恩情如今都有了回报。莫说我们二爷敬重您,连林姑娘待您都格外亲厚。有他们二位护着,您还愁什么前程?
这番话说得凤姐泪如雨下。她何尝不知有黛玉和贾珺周全,自己在荣国府必不会受委屈。只是想到往后要独自抚养巧姐,终究难免凄凉。
砚台边,凤丫头捏着帕子出神。
等二叔承了爵位,这府里便是二房的天下了。她咬着唇边的胭脂想,老太太再疼我,终究要把对牌钥匙交给二太太。想到王夫人从前的手段,指甲不觉掐进掌心。
忽又忆起王夫人素日的手段,后背浮起一层冷汗。那毒妇定要算计到我头上,成日里提心吊胆的,连口热茶都喝不安生。手指无意识揪着裙带,若是巧姐儿......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口就像被烙铁烫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