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文实辛苦了(2/2)

两名亲兵无声地落后几步,沉默地护卫着自己的主帅,护送吕布走向府邸。

长街之上,只余下脚步声渐渐远去。

吕布心中明白,经此一役,崔质这柄并州的“文胆”需要休养生息。

吕布回到府中,并未径直返回内室。他见天色已然大亮,晨曦透过窗棂洒在廊下,心知此刻严夫人或许还在安睡。

他不愿因自己一身寒气与疲惫惊扰了她的好眠,便独自一人踱至外厅。

厅堂内寂静无人,只有昨夜残留的冷寂气息。

他走到那张铺着兽皮的宽大胡椅前,身形一顿,沉重的疲惫感如潮水般瞬间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他再无半分力气支撑,甚至来不及解下沾染了晨露的外袍,便颓然跌坐进椅中。

几乎是头甫一靠上椅背的瞬间,他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阖上。

紧绷了一夜的心神骤然松弛,沉重的睡意如同无形的巨石压下。

他甚至来不及调整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便保持着一种略显僵硬的坐姿,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变得悠长而沉重,沉沉地睡去了。

玄色的衣袍衬得他脸色有些苍白,下颌新生的胡茬更添几分憔悴,眉宇间即使沉睡也似乎凝着一丝未散的思虑。

辰时三刻,内室的严夫人悠悠转醒。她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身侧,却摸了个空。

床榻的另一半冰凉而平整,显然无人睡过。她心下微感诧异,撑起身子,轻声唤道:“夫君?” 无人应答。

她披衣起身,心中带着一丝疑惑,缓步走出内室。

外厅的景象让她脚步猛地一顿,呼吸也随之凝滞。

只见吕布竟独自一人,和衣蜷在那张宽大的胡椅中,深陷在沉睡之中。

他头微微歪向一侧,下颌紧绷,即使在睡梦中,那轮廓分明的脸上也带着挥之不去的倦容与一种近乎脆弱的疲惫。

晨光恰好落在他半边脸上,照亮了他眼下的淡淡青黑和唇角那丝因劳累而紧抿的线条。

他的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腰间的佩剑上,仿佛随时准备惊醒迎敌,另一只手则无力地垂在身侧。

他就这样,独自在这清冷的晨光里,连榻都未曾上,便如同一个耗尽所有力气的守护者,沉入了最深的睡眠。

严夫人静静地望着他,望着这个在外人面前是虓虎、是战神、是威严的并州之主,此刻却像个无人看顾的孩童般蜷缩休憩。

想起他近日为筹谋平准舍、安定四郡而殚精竭虑,彻夜不眠地与谋士商议,亲自安抚军民,甚至细心到不愿回房打扰自己……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与疼惜猛地冲上她的鼻尖,视线瞬间模糊了。

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没有出声,没有上前,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用目光细细描摹着他沉睡的容颜,仿佛要将这一刻他卸下所有重担后的脆弱与疲惫,深深地刻在心里。

严夫人强忍住心头的酸楚与眼中的泪意,悄无声息地转身回到内室,取来一张厚实温暖的羊毛披风。

她轻手轻脚地走回胡椅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将披风展开,想要盖在吕布蜷缩的身上。

然而,就在披风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一刹那——

吕布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双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眸中瞬间爆射出如同猛虎惊醒般的凌厉寒光,搭在剑柄上的手更是下意识地握紧!

一股沙场征战淬炼出的、深入骨髓的警觉,让他即使在极度疲惫的沉睡中,也对任何靠近的动静有着本能的反应。

但几乎在睁眼看清眼前人面容的同一瞬间,他眼中的凌厉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紧绷的身体也立刻松弛下来。

握剑的手悄然松开,转为一种放松的姿态。

他脸上露出一丝带着倦意的温和笑容,声音因初醒而有些沙哑说道:

“是夫人啊…”他轻轻吁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夫人醒了?我…不小心在此睡着了。”

严夫人见他惊醒,心中先是一紧,随即被他瞬间的转变所安抚。

她顺势将披风为他仔细盖好,指尖拂过他冰凉的衣领,眼中满是心疼与不解,柔声问道:“夫君既已回来,为何不去内室床榻上安睡?

这胡椅之上,如何能睡得安稳?若是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关切。

吕布感受着披风带来的暖意,看着妻子担忧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微微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身子,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归来时,见天色已亮,恐一身寒气惊扰了夫人清梦,便想在此稍坐片刻,待夫人醒来再进去…”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不料,竟是坐着便睡沉了,让夫人见笑了。”

他的话语朴实,却透着一份铁汉柔情。严夫人闻言,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她轻叹一声,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鬓,柔声道:“夫君说的哪里话。妾身岂是那般娇弱之人?快随我进内室,好好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