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以战止战,以武定边(2/2)

老板娘是个粗手大脚的妇人,脸上带着边地人特有的风霜红晕,默不作声地抱来两个粗陶大碗,又提来一个沉甸甸的皮囊酒壶。

浑浊的酒液倾倒而出,在碗中激荡起浓烈的、带着点酸涩的独特酒香——是此地特有的马奶酒,性子极烈。

张辽也卸了甲,动作比张扬利落许多。他将佩刀解下,横放在自己膝上,冰冷的刀锋离手不超过三寸。

他端起碗,没有张扬那般豪气干云,只是对着张扬微微一举,便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灼烧感一路蔓延到胃里,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也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他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白气。

“痛快!”张扬已经灌下去半碗,酒气上涌,驱散了脸上的青白,显出几分红润。他抹了抹嘴,拍着桌子,“文远,今日要不是你先用胡马冲阵,匈奴人败不了这么快飞骑冲得够猛!

若非你带人让轻骑兵在侧翼兜底,你二哥也不能这么顺利的能从城里冲杀出去与你兵合一处!来,这碗敬你!”他端起碗,重重撞向张辽的碗沿,发出“当”的一声脆响,酒液泼洒出来。

张辽看着碗中晃荡的酒水,火光在他深沉的眸子里跳跃:“职责所在。”他再次举碗,与张扬一碰,又是一大口。

烈酒入喉,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展开。他放下碗,拿起老板娘端上来的、还带着血丝的肥厚羊肉,用小刀割下一块,沉默地咀嚼着。动作稳定,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搏杀从未发生。

“嘿,你小子,还是这副德行样!”张扬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撕咬着羊肉,油光沾满了胡须,“不过你二哥就喜欢你这样!能打,打仗的时候话少,靠得住和高顺那家伙一样!比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强百倍!”

他灌了口酒,声音拔高了几分,“这朔方城,有你我兄弟在,这匈奴人就别想踏进来一步!”

周围的士兵们闻言,纷纷举碗附和,一时间酒肆里又喧闹起来。

有人开始讲述白天的惊险,有人吹嘘自己的斩获,粗粝的笑骂声和酒碗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张辽安静地听着,偶尔抬眼扫视一圈,目光在某个伤兵裹着渗血麻布的胳膊上停留片刻。他拿起酒囊,给自己和张扬的碗都重新斟满。

火光映照下,他年轻的脸庞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线条冷硬。

“张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飞骑来报,西北五十里外,还有一支千余人的部落正在集结。”

张扬正嚼着羊肉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几分,眼神变得锐利如刀说道:“哦?消息确凿?”

“嗯。”张辽点头,端起酒碗,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碗中晃动的浑浊液体,“明日需加派巡骑,加固西面矮墙。”

张扬盯着张辽看了几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着张辽的肩膀:“好!好!文远啊文远,二哥就知道!

喝酒归喝酒,你这心里,门儿清!”他端起碗,“来!干了这碗!明日的事,明日再说!今夜,不醉不归!”

两只粗陶大碗再次重重相撞,酒液四溅。张扬仰头,喉结滚动,一饮而尽,随即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张辽亦将碗中酒尽数饮下,烈酒带来的灼热感在胸腹间蔓延,却驱不散眼底深处那抹对未至战事的凝重。

酒过数巡,张扬已是满面红光,舌头也有些大了,拍着桌子唱起了不成调的边塞小曲。

张辽依旧沉默,只是碗中的酒添得慢了些。他膝上的佩刀,在昏暗的灯火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刀尖处,一滴不知何时溅上的、早已凝固的暗红血珠,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然滴落,砸在泥土地上,无声无息。

夜渐深,酒肆外的朔风依旧呜咽。火光摇曳,映照着两张截然不同的脸:一张酣畅淋漓,醉意熏然;一张沉静如水,清醒如刃。

酒碗空了又满,满又空,在这苦寒的边城之夜,他们用滚烫的烈酒,浇灌着刚刚冷却的刀锋,也祭奠着那些永远留在城外荒原上的亡魂。

明日,或许新的烽烟又将燃起,但此刻,唯有这粗粝的酒,和身旁生死与共的袍泽,是这朔方黑夜里,唯一真实的暖意。张扬最终伏在桌上,鼾声如雷。

张辽静静地看着跳跃的灯火,手,依旧按在冰冷的刀柄之上。心里计划着唯有以战止战,一次把匈奴人打疼了他们才会老实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