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雁北强阴县(1/2)
吕布是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醒转的。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衙署偏房那朽烂的梁木,而是屋顶一个大窟窿里透出的一方灰白天空。
几根焦黑的椽子像枯骨般支棱着,寒风正从那缺口毫无阻碍地灌进来,卷着昨夜残留的烟尘气息。
他躺着未动,身下铺的羊毛毡下的干草窸窣作响。目光凝在那片天色上——灰蒙中透出些许鱼肚白,不见星辰,唯有厚重的云层缓慢推移。
“卯时了……”他嗓音沙哑,带着一夜酣睡后的干涩。
昨夜在此扎营,这凉城县衙的偏房已算是最好的所在,至少尚有四壁挡风。他翻身坐起,厚重的皮甲与内衬摩擦出沉闷声响。地上铺的羊毛毡早已冰凉,一旁的火盆只剩下一堆苍白死灰。
他套上战靴,系紧束腕,一把抓起倚在墙边的方天画戟。戟刃寒光在昏暗中一闪,仿佛劈开了室内的晦暗。推开门时,朽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更凛冽的晨风立刻扑面而来。
街上景象比屋内更显破败。凉城大街两侧尽是断壁残垣,烧焦的屋架指向天空,如同大地狰狞的肋骨。然而这片死寂之中,已有生机蠕动。
破屋残垣间,他的飞骑士兵们早已起身。有人蹲在将熄的篝火旁吹着火炭,试图温热昨夜剩余的粥羹;有人擦拭保养兵刃,布帛擦过刀锋发出规律的沙沙声;战马在临时搭起的马厩里喷着白汽,不安地踏动蹄子,挽具叮当作响。
“将军!”
“吕将军!”
见他出来,沿途士兵纷纷停下动作,抱拳行礼。
吕布略一颔首,目光扫过众人。这些都是随他转战千里的老卒,脸上带着风霜刻痕,眼中却仍有狼一般的锐光。
他们效率极高地收拾着行装,拆解临时营帐,捆扎物资,一切井然有序——这是无数次仓促转进磨炼出的本能。
空气中飘来黍米粥与肉干的混杂气味。几个飞骑军正将大锅从火上抬下,给排队的士卒分发朝食。没有人喧哗,只有偶尔的低语和金属轻碰声。
“何时能用饭?”吕布走近问道,声音不高却自然带着威严。
一名飞骑军抬头,慌忙行礼说道:“回将军,即刻就好!您要先用么?”
吕布摆了摆手说道:“与弟兄们一同。”
他望向北方,那是雁门郡强阴县的方向。云层低垂,似乎预示着又一程艰苦行军。并州的边郡的土地早已被胡人的战马铁蹄反复践踏,此去强阴县,不过是又一次辗转。
但士卒们脸上未见惶惑。他们信任他的武勇,如同信任手中磨利的刀剑。吕布深吸一口清冷空气,胸中豪气微生。
乱世之中,并州边郡虽残破,仍可大有可为。今日就可到强阴。
“加快收拾,”吕布声音陡然提高,传遍街道说道:“辰时初刻,全军开拔!”
应诺声从各处响起,动作明显加快了许多。
吕布伫立片刻,看着他的飞骑士兵在废墟间苏醒、整备、磨利爪牙。而后转身,走向那口沸腾的大锅。
前路尚长,饱食方能征战。
吕布踩着碎石断木,拐过半倾的土墙,来到昨日那间破屋前。
门扉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一个空荡荡的洞口。他高大的身形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屋内光线顿时暗了几分。
阿云就在里面。
她蹲在墙角,正就着一块青石磨砺她那柄弯刀。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未抬,依旧有节奏地推动刀身,刃口与石面摩擦发出沉稳的沙沙声。
几缕发丝从她鬓边垂落,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她身上那件原本华丽的匈奴袍服早已蒙尘破损,袖口被利落地束紧,但脊背挺得笔直。
破屋四壁透风,头顶的茅草顶棚塌了一半,露出同样灰白的天光。角落里堆着些干草,看来她昨夜就歇在此处。
“吃饭了。”吕布的声音在残破的屋宇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磨刀声戛然而止。
阿云抬起头,脸上沾着些灰烬和汗渍,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雪原上的孤狼。她看向吕布,又仿佛透过他看向更远的地方。
“吃完东西就要出发,”吕布继续道,目光扫过她手中那柄泛着寒光的弯刀,“直去雁门强阴县。这趟奔波,”吕布顿了顿,嘴角扯起一丝看不出笑意的弧度说道:“到了强阴县…这次行军也就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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