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抚恤金(2/2)

原主这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刚满十八,高中毕业证还没捂热乎,爸就没了,留下可怜的姐弟俩相依为命。

妈叫林玉琴,是市医院的医生,同时还是“龙城医派”的传人,一手针灸和妇科调理远近闻名。可惜,医者不自医,生弟弟的时候遭遇难产,拼尽全力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小弟。

爹陈爱国,是海市机械厂的技术大拿,八级钳工出身,后来靠自学和厂里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硬是拼成了厂里唯二的高级工程师之一。

每月工资一百二十多块,在这五分钱一个馒头,七八毛钱一斤猪肉,普通工人月薪三四十块的年代,这收入绝对是金字塔尖的存在。

可惜,家底听着厚,日子过得却紧巴巴。家里有个吸血蚂蝗似的大伯陈建国和偏心的奶奶。老太太在世时,天天把“全家勒紧裤腰带供你爹读书不容易”、“你大伯牺牲可大了,把读书机会让给你爹”挂在嘴边。

可原主记忆里,那位大伯陈建国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年轻时游手好闲,现在在街道办混个闲职,整天琢磨着怎么占便宜。

陈爹工作后,工资几乎全上交家里,自己就留五块钱生活费。

直到结婚后,在她那没见过面性格刚强的妈的强硬要求下才分家单过。但即便如此,每月依旧雷打不动要上交一半工资给奶奶,美其名曰“养老钱”。所以,原主家听着收入高,扣除上交的,再养两个孩子,日子也就比普通工人家庭略好一点,攒下的钱实在有限。

一周前,厂里来人通知了父亲的死讯,原主大概悲伤过度,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去了,然后就被她这个2025年的灵魂占了坑。

正想到这儿,咚咚咚的敲门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小心翼翼,打断了她脑内的悲情小剧场。

“姐,醒了吗?我煮好粥了!” 门外传来弟弟陈逸的声音。

“来了!” 陈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一个骨碌坐起身,套上那件带着淡淡皂角味的、洗得发白的旧格子衬衫。

打开门闩,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站在门口。

他穿着件半旧的蓝色短袖汗衫,洗得有些透亮,但很干净。头发黑软,贴在额前,脸蛋还带着点没褪尽的婴儿肥,但下巴的线条已经隐约透出小男子的利落感。最出彩的是那双眼睛,像刚被山泉水洗过的黑曜石,亮得灼人,看人时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仿佛姐姐就是他的天。

此刻他咧嘴笑着,嘴角两个小涡忽隐忽现,就是鼻梁上不知在哪蹭了道灰,像只小花猫,显得有点滑稽又格外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