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小耗子与锈蚀坟场（2/2）
脚下是松软的、由金属碎屑和尘埃构成的“土地”，踩上去咯吱作响。巨大的残骸阴影投下，让内部光线更加昏暗。她按照记忆中小耗子提到的、关于“怪人”最后出现区域的描述，朝着坟场相对深入、残骸更加密集的西南方向走去。
沿途，她看到了其他拾荒者的身影。他们如同蚂蚁般，在巨大的残骸间攀爬、挖掘、敲打，寻找着任何可能有价值的金属、尚未完全失效的能量核心碎片、或者运气好能找到的、被遗漏的古老器件。彼此之间隔着很远距离，互相警惕，很少交流。偶尔会为了争夺某处“富矿”而发生短暂的冲突，但很快又会各自散开，消失在钢铁丛林之中。
厉惊寒也装作拾荒的样子，走走停停，实则将大部分心神用于感知周围环境，寻找可能的人类活动痕迹，以及……那个“怪人”可能留下的、与众不同的气息。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已经深入坟场腹地。周围更加寂静，拾荒者也几乎看不到了。残骸更加巨大古老，有些上面甚至生长着一些适应了金属与辐射环境的、颜色诡异的苔藓或菌类。
就在她绕过一艘侧翻的、如同小山般的运输舰残骸时，前方一处由几块巨大装甲板斜靠形成的、相对隐蔽的三角空间内，一些痕迹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里有篝火的灰烬（虽然早已冰冷），几个空的、制式古老的金属水壶，以及……地上用尖锐物体刻画的、一些杂乱无章、却隐约能辨认出与“碑”、“火”、“门”等意象相关的残缺符号！
有人在这里停留过！而且很可能就是那个“怪人”！
厉惊寒心中一凛，立刻警惕地扫视四周。然而，除了钢铁的冰冷与死寂，别无他物。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符号。刻画得十分用力，边缘参差不齐，显然刻画者心神极度紊乱。符号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气息——那是属于星枢修士的、精纯的星辰之力，但其中却混杂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深沉的死寂与……混乱？
难道真是某个星枢高层，在探寻“寂”之传承或与“古道”相关的秘密时，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神志受损，流落至此？
她正思索间，身后极远处，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压低的、带着狠戾的交谈声。
有人来了！而且不止一个！听动静，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厉惊寒眼神一冷，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融入旁边一块巨大残骸的阴影之中，气息彻底收敛。
几个呼吸后，三个身影出现在刚才那个三角空间附近。
他们并非拾荒者打扮。为首一人身材高大，穿着一件半身皮甲，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斜跨到嘴角，手中提着一柄泛着暗红血光的锯齿砍刀。另外两人一胖一瘦，也都手持利刃，眼神凶狠，四处张望。
“妈的，那老疯子到底跑哪儿去了？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胖子啐了一口，骂骂咧咧。
“闭嘴！”疤脸汉子低喝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的痕迹，“灰烬还是湿的（他摸了摸），刚离开不久。还有这些鬼画符……没错，就是那个星枢来的老疯子！楼主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身上可能带着重要的东西！仔细搜！”
百鬼楼的人！他们也在找那个“怪人”！
厉惊寒藏在阴影中，心中念头飞转。看来那个“怪人”身上，果然牵扯着重要的秘密，连百鬼楼都派出了精锐追杀（这三人气息都在金丹期，且煞气浓重，显然是惯于杀戮的好手）。
不能让他们先找到！
她正在权衡是否要出手解决这三人，或者悄悄尾随他们时，异变突生！
“嗖——！”
一道极其黯淡、几乎融入环境、却快得惊人的乌光，毫无征兆地从斜上方一处残骸裂缝中射出，直取疤脸汉子的后心！
偷袭！而且时机把握得极准，正是三人注意力被地上痕迹吸引、心神稍有松懈的刹那！
疤脸汉子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杀手，在乌光及体的瞬间，强行扭身，同时挥刀格挡！
“叮！”
乌光撞在锯齿砍刀上，爆出一团火星！那是一枚造型奇特、泛着幽蓝光泽的棱形飞镖！疤脸汉子虽然挡下，却也被震得手臂发麻，踉跄后退半步。
“有埋伏！”他厉声吼道。
瘦子反应最快，手中一柄细剑如同毒蛇吐信，刺向飞镖射出的方向！胖子也怒吼着，挥舞着一对沉重的金属拳套，扑了上去！
然而，那残骸裂缝中，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出，轻易避开了瘦子的细剑，与扑来的胖子硬碰了一记！
“砰！”
拳套与黑影手中一柄短小的、仿佛由骨头打磨而成的奇形兵器相交，胖子竟被震得连连后退，脸上露出惊色：“好大的力气！”
黑影落地，显出身形。那是一个身形佝偻、披着破烂灰袍、头发胡须纠结如草、看不清面容的人。他手中握着一柄非金非木、顶端弯曲如钩的骨白色短杖，周身散发着一股混乱、癫狂，却又异常强大的气息！
正是那个“怪人”！
他根本没有逃走，而是埋伏在此，主动袭击了百鬼楼的追兵！
“碑……火……指引……你们……亵渎……都该死……！”怪人口中发出含糊不清、却充满疯狂杀意的低吼，眼中闪烁着混乱而炽热的光芒，死死盯着疤脸汉子三人。
话音未落，他身形再次化作一道灰影，主动冲向了三人！手中骨杖挥舞，带起道道凄厉的破空声和诡异的灰白色气流，攻势狂暴而毫无章法，却招招致命，威力惊人！
疤脸汉子三人又惊又怒，没想到这疯子如此悍勇，且实力远超预估（至少金丹后期甚至更高），连忙联手应战。刀光剑影，骨杖呼啸，在这片金属坟场中激烈碰撞，火星四溅，金属碎屑纷飞！
厉惊寒藏在暗处，冷眼旁观。这怪人的状态果然极不正常，似乎完全被某种执念或疯狂所支配，但战斗本能和力量却强得可怕。百鬼楼三人虽然配合默契，一时竟被他压着打，险象环生。
她心中迅速盘算。这怪人显然与星枢、与“寂”之传承有关，或许知道重要的信息。而百鬼楼是他的死敌，也是自己的敌人。
或许……可以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出手？
就在她念头转动之际，战局再次发生变化！
那怪人久攻不下，似乎更加狂躁，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手中骨杖顶端骤然亮起刺目的灰白光芒，一股更加磅礴而混乱的死寂气息轰然爆发！
“小心！”疤脸汉子脸色大变，厉声提醒。
然而，已经晚了！
灰白光芒如同爆炸的冲击波，瞬间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地面的金属碎屑被震成齑粉，附近的残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瘦子和胖子首当其冲，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惨叫一声，吐血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残骸上，生死不知！
疤脸汉子修为最高，见机得早，将锯齿砍刀横在身前，全力催动法力，硬抗了这一击。
“轰！”
灰白光芒狠狠撞在刀身上！疤脸汉子虎口崩裂，鲜血长流，砍刀发出刺耳的哀鸣，刀身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他整个人如同被巨锤砸中，向后滑出十余丈，才勉强站稳，脸色惨白，气息紊乱，显然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而发出这一击的怪人，似乎也消耗巨大，拄着骨杖，身体微微摇晃，口中喘着粗气，眼中的疯狂略微消退，露出一丝茫然的痛苦。
机会！
厉惊寒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身形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掠出，直扑那气息不稳的怪人！她的目标不是击杀，而是制服，然后带走问询！
然而，就在她即将靠近的刹那，那怪人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气息，猛地转过头，混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当看到厉惊寒掌心因催动力量而微微显形的、那混沌灰色的“死之钥”烙印虚影时，他浑浊的眼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了惊骇、狂喜、恐惧与无尽痛苦的复杂光芒！
“钥……匙……守……墓……人……”
他嘶哑地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仿佛见到了什么极端恐怖又极端渴望的事物。下一刻，他竟不再理会重伤的疤脸汉子和袭来的厉惊寒，猛地转身，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坟场更深处、那片最为黑暗和庞大的残骸阴影之中，疯狂逃去！
“站住！”厉惊寒低喝，加速追去。
疤脸汉子也强提一口气，眼神怨毒地看了一眼厉惊寒的背影（他认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同样神秘的女人），又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同伴，一咬牙，也拖着伤体，朝着怪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三方追逐，在这片巨大的金属坟场中，再次展开。
而前方，那怪人逃向的深处，隐约传来更加令人不安的、低沉的能量嗡鸣声，仿佛有什么古老而危险的东西，正在那片终极的黑暗之中，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