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药凉如刀,前尘两相清(2/2)
她语无伦次,试图解释,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泥地上。
“他们说……如果我不从,苏家就完了……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她哽咽着,肩膀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显得无比柔弱可怜。
若是从前的萧玄,看到心爱的女子这般模样,怕是早已心软,会不顾一切地上前安慰,甚至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但此刻的萧玄,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苍白的脸,红肿的眼,颤抖的肩,听着她破碎的、充满无奈的忏悔。
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的表演。
直到苏婉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无助的抽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得可怕:
“说完了?”
苏婉猛地抬头,泪眼朦胧中,对上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东西拿走。”他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我不需要。”
“不…不是的……”苏婉慌忙摇头,“这些药很好的……你流了那么多血……”
“你的怜悯,”萧玄打断她,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却足以将人冻僵的嘲讽,“比昨天的羞辱,更让人恶心。”
苏婉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玄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那包精致的点心上,嘴角的嘲讽意味更浓:“或者,这又是哪位‘兄长’的试探?看看我死了没有?点心里有毒吗?”
“没有!真的没有!”苏婉像是被针刺到,猛地尖叫起来,情绪几乎崩溃,“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你!我心里……我一直……”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在萧玄那冰冷的目光下溃不成军,只剩下绝望的哭泣。
“心里如何?”萧玄追问,语气却冷得像冰,“心里还记挂着那个任你们欺辱、最终像条狗一样被踢开的废物庶子?”
他微微向前倾身,虽然依旧坐着,却带给苏婉一种巨大的、几乎窒息的压迫感。
“苏婉,”他叫她的名字,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地,“收起你这套。”
“昨日你穿着嫁衣站在萧荣身边时,你我的婚约,就已经尽了。”
“你选择苏家,选择萧荣,选择屈从的时候,你我就已是陌路。”
“现在的眼泪和愧疚,除了让你自己心里好过一点,毫无意义。”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剥开她所有的伪装和借口,露出里面最不堪的软弱和现实。
苏婉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门框上,浑身冰冷,连哭泣都忘记了,只剩下巨大的难堪和绝望。
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终于明白,有些东西,真的从昨天他撞向石阶的那一刻起,就彻底碎了,再也回不去了。
萧玄重新坐直身体,闭上了眼睛,仿佛连多看她一眼都嫌浪费。
“东西拿走。”
“从我的地方离开。”
“以后,不必再来。”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慢,极重,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
“你我……”
他顿了顿,终于说出了那句早已注定的话。
“两清。”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最终判下的死刑。
苏婉猛地捂住了嘴,阻止自己痛哭失声。她看着那个紧闭双眼、再也不愿看她的少年,巨大的悲伤和后悔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知道,她永远地失去了什么。
最终,她什么也没能再说出来。只是颤抖着,重新抱起桌上那份她精心准备、却显得如此可笑而多余的“心意”,如同逃离般,踉踉跄跄地冲出了这间让她窒息的小屋,冲进了冰冷的夜风之中。
院门开合,脚步声仓皇远去。
屋内,重归寂静。
只有那盏油灯,依旧顽强地燃烧着,将萧玄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拉得很长,很孤寂。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目光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澜,但很快,便再次被无边的冰冷和坚毅所覆盖。
前尘已断,旧情已清。
脚下的路,注定尸山血海,孤独前行。
他,不再需要任何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