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醉语漏秘,惊闻惊谋(1/2)
调职到军官马厩,对萧玄而言,如同在密不透风的铁幕上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这里的空气似乎都与外间不同,混杂着优质草料、皮革保养油、以及那些来自山庄核心区域的、若有若无的紧张与机密气息。
他依旧扮演着那个沉默寡言、脸上带疤的哑巴“阿丑”,但工作内容已从伺候粗笨的驮马,变成了照料军官们的坐骑。这些战马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良驹,脾性各异,需要更精心的伺候。而这,恰恰给了萧玄更多合理接触不同层级军官的机会。
他干活依旧“笨拙”,刷马时偶尔会“不小心”把水桶弄翻,喂料时似乎总是分不清哪匹马需要多加精料,但偏偏在安抚马匹情绪、处理一些突发的小状况时,又总能歪打正着地显出几分“天赋”。这种矛盾的表现,反而让他这个“有点用处又不太聪明”的哑巴马夫形象更加立体,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军官马厩的管事姓钱,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对上司谄媚,对下属苛刻。他对“阿丑”说不上好,但见他确实能镇住几匹棘手的烈马,倒也乐得将其当作一个有用的工具人使唤,时常派他去照料那些脾气最暴躁、其他马夫不敢轻易靠近的坐骑。
这其中,就包括兵曹参军事孙焕孙大人的爱驹“追电”。孙焕官职不算顶尖,但身处兵曹,负责军械调配、人员档案等实务,能接触到大量中层信息和人员,正是萧玄重点观察的目标之一。
这孙焕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面容白净,带着几分文气,但眉宇间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郁结和焦虑,似乎承受着不小的压力。他颇好杯中物,每逢休沐或心中烦闷,常会独自来马厩看看他的“追电”,有时还会带着一小壶酒,靠在马厩栏杆上小酌几杯,对着不会说话的马匹喃喃自语。
这一日,傍晚时分,天色阴沉,似乎又将有一场春雨。马厩里点起了油灯,光线昏黄。萧玄正低头仔细地为“追电”梳理鬃毛,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项工作中。
一阵略显虚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浓重的酒气。孙焕又来了,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银质酒壶,脸色酡红,眼神有些涣散,官袍的领口微微敞开,显得有几分落拓。
他走到“追电”的厩栏前,习惯性地摸了摸爱驹的鼻子,然后便靠着栏杆滑坐下来,拧开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发出满足又带着苦涩的叹息。
“追电啊追电,还是你好……无忧无虑,有吃有喝就行……”孙焕打着酒嗝,开始对着马匹絮叨,“哪像你主人我……天天提心吊胆,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萧玄(阿丑)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依旧慢吞吞地梳着马毛,耳朵却如同最灵敏的雷达,将孙焕每一个含混的音节都捕捉下来。
“上头动动嘴,底下跑断腿……这要是出了岔子,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我这种办差的……”孙焕又灌了一口酒,声音含混不清,“六镇……嘿,六镇……那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子……偏偏还要往里添柴火……”
“六镇”二字如同冰针,瞬间刺入萧玄的耳膜!他梳理马毛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但全身的感知力已在瞬间提升至。他注意到孙焕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酒壶上的纹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那壶上刻着的是他无法摆脱的枷锁。
“……那些蛮子……给点刀枪……给点钱粮……就真以为能翻天?”孙焕嗤笑着,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自言自语,“里应外合……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北魏那边……也不是铁板一块……”
“里应外合”!“北魏”!
关键词一个接一个地从孙焕的酒后醉语中蹦出!虽然零碎,却如同散落的珍珠,被萧玄飞速地在脑中串联!他注意到孙焕在说“北魏”时,眼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那是一种混合着忌惮与不安的微表情,若非萧玄观察入微,几乎难以察觉。
孙焕似乎越说越郁闷,又猛灌了几口酒,酒意上涌,话语更加颠三倒四:“……催催催!就知道催!名单哪有那么好弄……户籍档案都对不上……还要安插我们的人……当人家北魏的‘影卫’是吃干饭的?”
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腿:“……到时候……里应外合……成了……功劳是上面的……败了……黑锅就是老子的……妈的……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嘟囔,最终,鼾声响起,孙焕竟靠着栏杆,就这么醉醺醺地睡了过去。手中的银酒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残余的酒液汩汩流出,浸湿了地上的干草。
马厩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马匹偶尔的响鼻声,以及孙焕沉重的鼾声。
萧玄(阿丑)这才缓缓停下了梳理的动作。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仿佛只是干活干累了,稍作休息。但在他低垂的眼睑下,目光锐利如鹰,飞速扫过孙焕全身,评估着每一个可能藏匿物品的褶皱和暗袋。他注意到孙焕腰间除了寻常的鱼袋,还系着一枚不甚起眼的铜牌,样式古朴,不似官制,倒像是某种私人的信物或钥匙。
但此刻,他的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结合拓跋月的情报和他之前的判断,孙焕这番醉话,已然勾勒出了北齐阴谋的大致轮廓!
北齐果然在极力煽动北魏六镇兵变!并且计划在兵变发生后,以“里应外合”的方式,趁乱介入!他们甚至在尝试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入六镇混乱的局势中,以期更好地掌控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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