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深渊之眼,无声织网(2/2)

“行了,那就这么定了!”小头目似乎办成一件小事,颇为满意,对旁边一个老马夫喊道,“老刘头,这哑巴以后跟你了,带他去领个杂役牌子,安排个铺位,规矩都教教他!”

于是,阴差阳错之下,“阿丑”这个身份,竟然顺利地在这龙潭虎穴般的黑鸮山庄马厩,获得了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王管事和李老四卸完货,匆匆离开了。萧玄(阿丑)则被那个叫老刘头的老马夫带着,去领了一块粗糙的木制腰牌,上面只有一个编号“丁末柒叁”,然后被安置在马厩旁边一间低矮、阴暗、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大通铺里,这里是底层杂役和马夫的住处。

从此,萧玄开始了日复一日、单调而辛苦的马夫生活。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铡草、喂料、挑水、清理马粪,伺候那些脾气暴躁的驮马。工作极其繁重,伙食粗劣,还要忍受其他马夫杂役的欺生和捉弄——因为他“哑”,脸上又有疤,自然成了一些人取笑和发泄的对象。泼脏水、藏工具、甚至故意使绊子,时有发生。

萧玄全都“忍”了下来。他扮演的“阿丑”,逆来顺受,沉默寡言,只会埋头干活。被欺负了,最多是抬起头,用那双浑浊的眼睛茫然又委屈地看对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做事。这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窝囊样子,反而让那些欺软怕硬的人渐渐失去了兴趣。

而这一切的隐忍和付出,都是为了换取那无比宝贵的、近距离观察这座间谍巢穴的机会。

他的“笨拙”让他总是被派去做最脏最累的活,活动范围反而相对较大。清理马粪需要去往偏僻的堆肥处,那里靠近山庄的后墙;挑水需要往返水井,水井旁的小路能瞥见更核心区域的入口;甚至被派去送一些不重要的草料或杂物到其他边缘院落时,他也能多记住几条路径。

他默默地记下了一切:

记下了每日清晨,必有特定的信使骑着快马,从核心区域冲出,奔向不同的方向。

记下了每日午后,会有一辆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在一队精锐的护卫下,驶入山庄最深处那个独立的小院,那里戒备等级最高。

记下了某些低级谍员习惯在晚饭后,聚集在宿舍区角落低声交换信息,虽然听不清内容,但他们的神态、接触方式,本身就是情报。

记下了暗哨换班的大致时间和规律,记下了巡逻队路线的微小漏洞。

他就像一颗被丢入深潭的石子,表面沉默无声,沉在最底层,却以其为中心,将意识的触角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一点点地勾勒出这座深渊巢穴的脉络与心跳。

每一天,他都在刀尖上行走。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完美无瑕。他知道,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破绽,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但前世“孤鸾”的经验和今生磨砺出的意志,让他如同最老练的猎手,极富耐心。他并不急于求成,只是默默地观察,默默地记忆,将所有的碎片信息在脑中拼凑、整合。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最适合的时机,如同一柄藏在破旧刀鞘中的利刃,只待出鞘那一刻,必石破天惊。

而在这之前,他只能是“阿丑”,那个面目可憎、沉默寡言、任人欺辱的哑巴马夫。

夜幕降临,大通铺里鼾声四起。萧玄躺在坚硬的板铺上,睁着眼睛,望着窗外被高墙切割出的狭窄夜空。山庄深处的更梆声隐约传来,一声声,敲打着沉寂的夜,也敲打着他心中那张逐渐清晰的网。

网已悄然织就,只待猎物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