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荒庙夜雨,海捕文书惊天下(1/2)

冰冷的秋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破败的庙瓦,汇成浑浊的水流,从屋檐缺口处倾泻而下,在泥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浅坑。夜风卷着雨丝和枯叶,从没了门板的山门灌进来,吹得残破殿宇内那一点微弱的篝火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篝火旁,萧玄靠坐在斑驳褪色的泥塑神像基座上,缓缓撕开肩上早已被血浸透、又被雨水泡得发白的布料。一道狰狞的刀伤暴露出来,皮肉外翻,边缘泛白,虽已不再大量流血,但看着依旧触目惊心。他面无表情,从怀里摸出一个同样被浸湿的小巧皮囊,倒出些白色药粉,咬咬牙,尽数洒在伤口上。

“嘶——”纵然心志坚毅如铁,剧痛袭来时,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与未干的雨水混在一起。药粉触及伤口,发出极轻微的“滋滋”声,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却也有效止住了那一点点渗出的血丝。

这是离开建康前,墨九塞给他的最后一点“金疮止血散”,隐麟特制,效果奇佳,但过程也着实难熬。

篝火另一边,赵莽瘫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一头累瘫的老牛。他伤得不比萧玄轻,胸前一道枪伤深可见骨,左臂更是软软垂着,显然关节脱臼已久,此刻连动一下都钻心地疼。阿史那正满头大汗,用一种笨拙却坚决的方式,试图帮他接上胳膊。

“妈的……轻点!你个突厥蛮子……会不会接骨?!”赵莽痛得龇牙咧嘴,破口大骂。

阿史那也是急得一头汗,没好气地回怼:“闭嘴!再乱动,老子把你这条胳膊彻底卸下来当柴烧!”话虽凶悍,动作却下意识又放轻了几分。

环顾四周,篝火旁只剩下寥寥七八人,个个带伤,神情疲惫麻木,默默地包扎着伤口,或靠着墙壁假寐。从建康城那场血战中冲出来的三十余名隐麟死士和北魏帮手,如今只剩下这些。那名为首的北魏女死士,在冲出城门后不久,为了引开一队追兵,带着仅存的两名部下毅然冲向另一个方向,此刻生死未卜。

破庙里一时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屋外的风雨声,以及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失败、伤痛、背叛以及前路的茫然,像巨石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气氛沉重得让人窒息。

萧玄默默包扎好肩上的伤口,又从湿透的衣襟内袋里,摸出那枚边缘有些割手的鸾台徽记。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上面精细的鸾鸟纹路,此刻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鸾台……南梁皇帝直属的秘谍机构,本该是守护江山的最后壁垒,如今却成了捅向他最狠的刀子之一。那晚宫中伏击,那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甚至能调动城防弩的“乱兵”,若说没有鸾台的影子,他绝不相信。

还有萧景琰……那个他曾经或多或少抱有期望的年轻皇子,最终选择站在了他的对立面,用沉默和刀剑,给了他最彻底的答案。

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闷痛,比肩上的伤更让人难以忍受。那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一种被彻底抛弃、被信念碾碎的荒芜感。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庙宇中潮湿阴冷的空气,试图将那股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现在不是沉溺于这些的时候。

就在这时,庙外风雨声中,隐约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破庙方向而来!

“戒备!”萧玄猛地睁开眼,低喝一声,瞬间抓起手边的长剑。

所有伤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弹起,不顾伤痛,迅速抓起身旁的武器,默契地散开,占据门窗等有利位置,眼神锐利地盯向外面的黑暗。赵莽甚至一把抄起地上燃烧的柴火,准备随时扔出去阻敌。

马蹄声在庙外不远处停下,接着是几声压低的吆喝和下马的声音。听动静,人数似乎不多,只有三五骑。

“里面的人听着!”一个略显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我们是过路的行商,雨太大了,借宝地避避雨,绝无恶意!”

行商?这种天气,这种时辰,在这种荒郊野岭?

萧玄眼神微眯,打了个手势。阿史那会意,悄无声息地贴近破窗,小心翼翼地从缝隙中向外望去。

片刻后,他缩回头,对萧玄低声道:“主公,看着确实像几个赶路的,穿着蓑衣戴着斗笠,马背上驮着货包……不过……”他顿了顿,补充道,“脚步沉稳,手上好像有老茧,不像是普通商人。”

萧玄略一沉吟,扬声道:“庙宇破败,地方宽敞,诸位自便就是。我们也是避雨的路人,井水不犯河水。”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接着便听到脚步声靠近。很快,五个披着湿透蓑衣、头戴宽大斗笠的汉子低头走了进来。他们一进来便摘下斗笠,露出风尘仆仆的面容,果然个个精悍,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庙内情况,看到萧玄等人虽然带伤,却煞气腾腾,显然不是善茬,便也很识趣地没有靠近篝火,自行在门口角落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坐下,默默拿出干粮啃食。

双方各自保持着距离,气氛有些微妙的紧张。

那为首的中年行商模样的汉子,看似随意地整理着湿漉漉的蓑衣,目光却不时瞟向萧玄这边,尤其在看到萧玄那即便坐着也难掩挺拔的身姿和手边那柄染血长剑时,眼神微微闪烁。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忍不住,从怀里摸出一个被油纸包了好几层的东西,小心打开,里面竟是几张折叠整齐、但边缘已被雨水浸湿的桑皮纸。他抽出其中一张,就着门口微弱的光线展开,仔细看着,又抬头对比了一下萧玄的方向,眉头越皱越紧。

他的动作虽然隐蔽,但如何逃得过萧玄等人的眼睛。

赵莽脾气最爆,按捺不住,压低声音对萧玄道:“主公,那家伙鬼鬼祟祟的,看什么呢?莫非是官府的眼线?”

萧玄不动声色,只是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认得那种桑皮纸,通常是官府用来张贴告示或海捕文书用的。

果然,那中年汉子看了半晌,脸上露出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萧玄,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警惕和打量,而是充满了惊疑、恐惧,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他猛地站起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竟朝着萧玄这边走了过来。

赵莽、阿史那等人立刻紧张起来,手握紧了兵器。

那汉子在距离篝火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那张湿漉漉的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试探着问道:“这位……好汉……请、请恕小人冒昧……您……您可否姓萧?”

破庙内空气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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