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金殿自辩,舌战群儒(1/2)

盛夏的建康,天亮的格外早。晨曦微露,却驱不散笼罩在皇城之上的凝重气氛。今日并非朔望大朝,但宣政殿外的广场上,却已黑压压地站满了文武百官。人人身着整齐朝服,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连平日里最聒噪的言官御史也都紧闭着嘴,眼神躲闪,仿佛生怕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辰时正刻,沉重的钟声敲响,穿透云霄,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百官入殿——”内侍尖利的唱喏声划破寂静。

百官依序鱼贯而入,步履沉重。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巍峨的殿顶,琉璃瓦滤下的天光显得有些惨白,照在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上。龙椅上的南梁帝面无表情,冕旒垂下的玉珠遮掩了他深邃的眼神,唯有微微抿紧的唇角透露出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太子萧景桓身着杏黄朝服,站在御阶之下最显眼的位置,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冷笑,目光时不时扫向殿门方向,如同等待猎物落网的猎人。宰相王源垂手立于文官首位,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只是那微微眯起的眼缝中,偶尔泄出的精光冷得骇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聚焦在那扇缓缓打开的殿门处。

萧玄来了。

他依旧穿着那身略显陈旧的四品武官常服,玄色衣袍洗得有些发白,却熨烫得一丝不苟。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面容清癯,眼神平静,一步步踏入这足以将任何人生吞活剥的金殿。他没有戴枷锁,身后却跟着四名眼神锐利、手按刀柄的内卫高手,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与满殿朱紫公卿、环佩叮当相比,他这一身朴素得近乎寒酸,却自有一股挺拔如松、岿然不动的气度。那平静的目光扫过全场,竟让一些心怀鬼胎的官员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臣,萧玄,奉旨觐见。”他走到御阶之下,从容跪拜,声音清晰沉稳,不见半分慌乱。

“平身。”南梁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萧玄刚站起身,太子萧景桓便迫不及待地踏出一步,厉声道:“萧玄!你可知罪!”

这一声喝问,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殿内气氛瞬间绷紧至极致。

萧玄微微抬眼,看向太子,语气平淡无波:“臣不知身犯何罪,还请太子殿下明示。”

“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太子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奏折,猛地展开,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宣读判决书,“陛下!诸位臣工!萧玄此獠,罪孽滔天,罄竹难书!今日,便让他死个明白!”

他再次将那“十大罪状”高声宣读了一遍,每念一条,都刻意停顿,目光扫视全场,试图激起更大的义愤。他的党羽们适时地发出低沉的附和声,如同群狼低嚎。

念毕,太子将奏折重重合上,指向萧玄,声色俱厉:“萧玄!这十条大罪,人证物证俱在!桩桩件件,皆可让你万死难赎!你还有何话可说?!”

霎时间,所有目光都死死钉在萧玄身上。王源微微掀开眼皮,冷眼旁观。一些中立官员露出不忍之色。太子党羽则个个面露狞笑,等待着萧玄的崩溃或无力苍白的辩解。

南梁帝的目光也透过冕旒,沉沉落下。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萧玄却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

“殿下真是好记性。”萧玄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冰水,瞬间炸开,“将这罗织构陷之词,背得如此滚瓜烂熟。只是,臣有一事不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太子,又扫过王源,最后看向御座上的皇帝,朗声道:“既然人证物证俱在,为何不一一呈上,当着陛下与满朝文武的面,与臣当庭对质?而是仅凭殿下手中一份奏折,便要定臣死罪?这,便是南梁的法度吗?便是陛下一向倡导的明察秋毫吗?”

一句话,不卑不亢,却直接将了太子一军,更隐隐点醒了被情绪裹挟的皇帝!

太子脸色一僵,显然没料到萧玄如此镇定,且一开口就直指要害。他强自镇定,怒道:“好!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便让你死心!传人证!”

很快,第一个“证人”被带了上来。正是前几日那个声称被“隐麟”欺压的“乡绅”,他战战兢兢,重复着那套背熟的台词,说隐麟密探如何强占他的田产,打伤他的家仆。

萧玄静静听完,只问了一句:“阁下声称位于涧州城南的五百亩水田被占,是何时之事?”

“去…去年秋收之后!”

“去年秋收至今,涧州南部持续大旱,河流干涸,稻田龟裂,颗粒无收。阁下那五百亩水田,是如何做到被强占并产生冲突的?莫非阁下种的是仙稻,早魃不侵?”萧玄语气带着一丝疑惑,仿佛真心求教。

那“乡绅”瞬间傻眼,额头冷汗涔涔,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殿内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涧州大旱,乃是人尽皆知之事!

太子脸色铁青,急令将人拖下:“此乃细枝末节,不足为论!带下一个!”

下一个上来的是那名“边军士卒”,控诉萧玄克扣粮饷,安插亲信。

萧玄问:“你说我克扣的是去岁冬衣银?共计三百两?”

“是…是的!”

“去岁冬衣银,由兵部侍郎李大人亲自督办,直接下发至各营队正,记录在兵部档案,从未经我手。你言我克扣,是说我能未卜先知,提前一年便插手兵部侍郎的差事?还是说,李侍郎与我同流合污?”萧玄目光转向脸色骤变的兵部侍郎李纲。

李纲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明鉴!冬衣银发放皆有存档可查,绝无此事!此人纯属污蔑!”他恨恨地瞪了那“士卒”一眼。

那“士卒”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

太子气得几乎要吐血,连连挥手。王源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接着,是那所谓的“笔迹大家”呈上几首“反诗”,指认是萧玄笔迹。

萧玄看都没看那诗稿,直接对皇帝躬身道:“陛下,臣之笔迹,中书省存档中应有不少奏章可做比对。且臣自幼习武,腕力与执笔方式与文人不同,字迹筋骨迥异。是否臣所书,一验便知。再者,臣若真要书写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为何要用如此容易被查获的纸张墨宝,还留下如此清晰的笔迹?莫非臣是生怕别人不知臣要造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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