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功高难赏，困龙之怒（2/2）

“那…那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苏婉急切道，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坐以待毙？”萧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自然不会。”

他虽身陷囹圄，却并非毫无作为。通过墨九不惜代价冒险传递的零星信息，以及三皇子萧景琰那边隐秘传来的消息，他对外界的局势依旧保持着清晰的认知。墨九传来的信息碎片，需要他耗费心神去拼凑；萧景琰的消息则更为隐晦，往往藏于看似寻常的问候或赠礼之中，需要特定的方式解读。这些信息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微弱，却足以让他勾勒出外界的风云变幻。

北齐慕容彦的大军已在北魏境内与六镇乱军以及北魏官军展开了混战，局势胶着，但北齐后续的兵力调动越发频繁，其剑指南梁的意图已越来越明显。边关传来的零星消息，都指向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朝中，王源一党正在加紧对剩余不肯依附的官员进行清洗，同时拼命将边关告急的消息压下去，试图营造出一种“局势仍在掌控中”的假象，以免动摇他们的权位。他们甚至开始暗中与北齐的某些势力接触，行那火中取栗、与虎谋皮之事。

而皇帝，则在猜忌、恐惧和一丝残存的理智中摇摆不定，既担心北齐铁骑叩关，又害怕权臣坐大，更忌惮萧玄这把不受控的利刃。他的每一次决策，都充满了矛盾与反复，使得朝局更加扑朔迷离。

“他们都在赌。”萧玄轻声道，声音低得只有近在咫尺的苏婉才能听清，“王源赌能在北齐大打出手之前彻底掌控朝局，甚至不惜与虎谋皮。陛下赌能平衡各方，稳住他的江山。而我……”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苏婉从未见过的、极其锐利和危险的光芒。那光芒，仿佛能刺破一切虚伪与迷雾，直指问题的核心。

“我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他们亲手创造出来的，足以让我打破这困局的机会。”他的语气笃定，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自信。“这僵局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危机四伏。北齐的压力，朝中的倾轧，民心的浮动…任何一处崩裂，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那裂缝出现时，成为最先、也是唯一能掌控局面的人。”

“墨九那边，已经在行动了。”他补充了一句，却不再多言。墨九的行动具体是什么，他并未明说，但苏婉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绝。那必然是极其凶险，却也可能是扭转乾坤的一步。

苏婉看着他沉稳而自信的侧脸，心中的慌乱奇异地平复了许多。她忽然明白，眼前的男人，从未真正屈服。眼前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蛰伏。他就像一头收敛了爪牙的猛虎，在狭小的牢笼中默默积蓄力量，等待着破笼而出的那一刻。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相信他，陪伴他，守住这方寸之地的镇定。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声，甲胄碰撞与脚步声混杂，似乎有大队人马停在了驿馆门外！那动静远比平日换防或巡查要大得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一名亲卫急匆匆跑来，脸色紧张：“大人！宫里的天使又来了！这次阵仗很大！”连这历经生死的亲卫，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萧玄眉头微挑，与苏婉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判断：该来的，终究来了。

旨意很快传达进来，依旧是由那名面无表情的掌印太监宣读。那太监嗓音尖细，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刺入听者的耳中。

内容却并非松绑，而是以“京都治安攸关，光禄大夫乃国之重臣，安危系于社稷”为由，下令将萧玄即刻移往城西一处更为偏僻、但守卫更加森严（实则是监视更严密）的皇家别院“静养”！美其名曰环境清幽，利于康复，实则是一次更彻底的隔离！那别院远离市区，高墙深院，一旦进入，几乎与世隔绝。

甚至连苏婉，都被要求一同迁往，显然是要将萧玄与外界最后一点可能的联系都彻底切断。这是要将他们主仆二人，完全困死在这新的牢笼之中。

“萧大人，接旨吧。车驾已在门外等候了。”太监尖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那是对失势者的俯视与掌控的快意。

萧玄面无表情地接过旨意，目光扫过窗外那黑压压的禁军和内卫。阳光照耀在冰冷的甲胄上，反射出刺目的光。皇帝的猜忌，已经到了杯弓蛇影、毫不掩饰的地步了。这已非简单的软禁，而是近乎敌国的囚徒待遇。

“也好。”他忽然淡淡一笑，笑容里却毫无温度，那笑意未曾抵达眼底半分，“清净些，正好方便‘养病’。”他将“养病”二字，咬得极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讽刺。

他转身，对苏婉道，语气平静无波：“收拾一下，我们走。”

新的囚笼，或许正是破局的开端。这并非自我安慰，而是基于对局势的冷静判断。远离漩涡中心，有时反而能更清晰地看清漩涡的走向。而更严密的监视，也意味着对方投入了更多的精力与资源，一旦这里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所带来的冲击，或许会远超想象。萧玄的眼中，那锐利的光芒再次一闪而过，随即隐没在深潭般的平静之下。他率先向门外走去，步伐稳定，仿佛不是走向另一个囚笼，而是走向一个早已预见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