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功高难赏,困龙之怒(1/2)

宣政殿那场惊雷般的朝会已然过去数日,然而其引发的余波非但未曾平息,反而在建康城的权贵圈层乃至市井巷陌间,持续发酵,演化出种种光怪陆离的版本。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萧玄夜闯御史府、铁证锄奸的事迹被传得神乎其神,其“孤鸾”转世、算无遗策的旧名再次被提起,甚至添上了几分传奇色彩。百姓心中,他成了不畏强权、为国除害的英雄。然而,在这股暗涌的民心之下,另一种更加隐晦和复杂的情绪,却在皇宫深处和宰相府邸疯狂滋长。

功高震主。

这四个字,如同无形的枷锁,比任何明刀明枪都更令人窒息。

萧玄的功劳太大了,太硬了,硬到让龙椅上的那位天子感到如芒在背,硬到让整个太子一系和王源党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他不仅证明了自身的清白,更反衬出了皇帝的误判和朝廷的失察!他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撕开了朝堂温文尔雅的面纱,露出了下面血淋淋的背叛与阴谋!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整个统治阶层的脸上!

更重要的是,他展现出的那种不受控的强大力量------麾下那群如臂使指、战力惊人的“隐麟”死士,那种能精准截获北齐最高机密的情报能力,那种敢于无视程序、直接掀桌子的狠辣决断------无不深深刺痛了皇帝最敏感的神经。

这样的臣子,今日可以为你锄奸,明日若心生怨望,是否就能挥戈相向?

帝王心术,重在制衡,绝不容许出现任何无法掌控的存在!

于是,那场朝会上看似“功过相抵”的结局,迅速演变成了一场更加严密和冰冷的无形囚禁。

城南驿馆周围的守卫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数倍,且全部换成了皇帝直属的内卫精锐!这些内卫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同铜墙铁壁,将驿馆围得水泄不通,几乎断绝了所有非官方渠道的进出可能。美其名曰“保护萧光禄安全,防止北齐或何坤余孽报复”,实则是最高级别的软禁。就连每日送入驿馆的食材用度,都需经过内卫层层查验,记录在案,任何多余之物,哪怕是一本书、一封信,都难以悄然传入。

朝廷对何坤一案的后续调查,虽然名义上由三司会审,但实际进程却缓慢而诡异。许多明显的线索被刻意忽略,调查范围被严格限制在何坤直系亲属和几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身上,对于可能涉及更深层人物的证据,则被王源一党千方百计地阻挠、模糊甚至销毁。一两名原本坚持追查的御史,接连因各种“小过失”被调离或贬谪,朝堂之上,噤若寒蝉。

显然,皇帝和王源达成了某种默契:何坤这个弃子可以牺牲,但绝不能让火烧到更高层,更不能让萧玄借此机会扩大影响,重返权力中心!

赏赐?没有。安抚?更没有。除了那空洞的“光禄大夫”虚衔,萧玄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补偿或安抚,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锄奸行动从未发生过。甚至连一句公开的褒奖都吝于给予。

一种极致的冷遇和漠视,如同冰冷的潮水,将萧玄紧紧包裹。

驿馆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夏日的闷热被高墙阻隔,院内只剩下令人烦躁的蝉鸣和无处不在的、被监视的窒息感。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苏婉脸上的忧色一日重过一日,她看着萧玄每日依旧平静地看书、练枪、踱步,心中却如同油煎。她试图宽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她能感觉到,那些内卫投来的目光,不仅仅是监视,更带着一种审视与评估,仿佛在衡量一件危险物品的稳定性。

“他们…他们怎能如此?!”一日午后,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哽咽,将一杯冰镇的酸梅汤重重放在萧玄面前,“您明明立了大功,为国除了大害!陛下不赏反罚,还将您困于此地!那些朝臣更是无一人敢为您说话!这…这简直是忠奸不分,令人心寒!”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委屈与不解,更有一丝对这不公世道的愤懑。

萧玄放下手中的书卷,那是一本北齐地理志,书页边缘已有磨损,显然被翻阅多次。他抬起头,看着苏婉因愤懑而涨红的脸颊,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那嘲讽并非针对苏婉,而是针对这整个荒诞的局面。

“心寒?”他端起酸梅汤,轻轻呷了一口,冰凉的酸甜驱散了些许暑气,“这朝堂之上,何曾温暖过?陛下忌惮的,并非我是否忠奸,而是我是否可控。王源之流恐惧的,也非真相大白,而是权力失衡。”他的声音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自古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一头已然受惊,且自知理亏的猛虎。”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掠过院墙,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看到那座巍峨而冰冷的皇城。他的身形挺拔如松,即便身处囚笼,亦不曾有半分佝偻。

“功高盖主,自古便是取死之道。飞鸟尽,良弓藏。如今北境烽火连天,我这把‘弓’或许还有用,所以他们只是‘藏’,而非‘毁’。若哪日边关暂宁,只怕……”他没有说下去,但话中的寒意却让苏婉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那未尽之语,比任何明确的威胁都更令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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