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金殿风波，舌战群小（1/2）

南梁，建康皇城，宣政殿。

今日并非大朝会，但殿内气氛却比往日更加凝重肃穆。鎏金蟠龙柱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唯有御座旁铜鹤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无声扭动，如同此刻无数人忐忑的心绪。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南梁帝，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翼善冠，面容看不出喜怒，唯有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微微眯着，目光沉沉地落在殿中跪着的那道身影之上。

萧玄今日未着甲胄，只穿了一身略显陈旧的深青色四品武官常服，长发以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跪得笔直。尽管身陷囹圄，被流言缠身，但他脸上并无半分惶恐或萎靡，神色平静，脊梁挺得如同雪中的青松，自有一股难以折辱的孤高气度。

召他前来，美其名曰“垂询边务”，实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三堂会审”。

短暂的沉寂后，端坐在文官首位的老宰相王源，手持玉笏，缓缓出列。他今日穿着绛紫色一品仙鹤补子朝服，神色沉痛而“忧国忧民”。

“陛下，”王源声音沉稳，带着老臣特有的沧桑感，“萧将军此前总领北境谍报，虽有微功，然其行事多有争议，更兼近日朝野流言纷扰，于国于军，恐生不利影响。老臣斗胆，恳请陛下允准，当着百官之面，让萧将军就若干事宜，稍作澄清，以正视听，亦安人心。”

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南梁帝眼皮微抬，淡淡道：“准奏。萧玄，王相及诸位爱卿若有疑问，你需如实回奏。”

“臣，遵旨。”萧玄声音平静无波。

王源转过身，面向萧玄，脸上带着一种看似公允的探究之色：“萧将军，老夫首先代朝中同僚问一句。此前泗州督漕参军赵文敬被无端调查一事，虽陛下已有圣断，然老夫仍有一惑。将军当初，究竟是依据何等‘铁证’，方才对一位朝廷命官行此冒犯之举？莫非……真是掌握了其通敌的确凿证据？”

这是旧事重提，看似追问细节，实则是要坐实萧玄“无端构陷”的罪名，并暗示他可能真有“证据”，但这证据来路不正。

萧玄抬眼，目光清正：“回王相，当初所得线索，经后续详查，已证实为北齐细作精心伪造之反间计，意在离间我朝臣，制造混乱。臣一时不察，误中奸计，惊扰良臣，此乃臣失察之过，甘领陛下责罚。至于通敌证据，纯属子虚乌有。”

他坦然承认失察，却将根源引向北齐的阴谋，堵死了王源继续纠缠此事、深挖所谓“证据”的路。

王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立刻又问道：“哦？竟是北齐反间计？看来北齐对我朝渗透之深，无所不用其极啊。不过，萧将军执掌隐麟，专司反谍，竟也会被如此拙劣之计所骗？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有人从旁误导？”

这话更毒，暗示萧玄要么能力不济，不堪重任，要么就是有意为之，甚至可能被北齐误导（即暗指勾结）。

萧玄神色不变：“北齐狡诈，其计并非次次拙劣。此次伪造线索手法高明，几可乱真。臣一时失察，乃臣之过。然正因深知谍战之险恶，敌酋之奸猾，臣日后更当惕厉自省，精益求精，不负圣恩。”

再次将问题归结于敌人狡猾和自己需要更加努力，完美避开陷阱。

王源微微蹙眉，似乎对萧玄的油盐不进有些恼火。他给御史台的一名心腹御史何坤使了个眼色。

何坤立刻手持笏板，快步出列，声音尖利了许多：“陛下！臣御史何坤，有本要奏！方才萧将军口口声声北齐奸猾，反间计高明。然臣却听闻，萧将军自身与北齐之关系，似乎也颇为‘微妙’！近日京城传闻甚嚣尘上，皆言萧将军曾多次秘密潜入北齐，与北齐谍首红蝎往来密切！此等行径，岂是一个忠臣良将所为？臣请萧将军，当着陛下与百官之面，解释清楚！”

图穷匕见！直接抛出了最恶毒的指控！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萧玄身上。

龙椅上的南梁帝，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更加锐利地盯着萧玄。这才是他今日最想听到的“解释”！

萧玄心中冷笑，果然来了。他抬起头，看向何坤，目光平静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何御史真是消息灵通。不知御史是从何处听闻此等荒诞不经的谣言？是茶楼酒肆的闲汉？还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之人刻意散布？”

何坤被他一噎，脸色涨红，强自镇定道：“你……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若无此事，京城为何传得沸沸扬扬？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好一个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萧玄声音陡然提高，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按何御史此言，那若是明日京城传出何御史您昨夜宿于勾栏瓦舍，是否也因这‘空穴来风’，便可断定您行为不端，有辱官箴？查案断狱，讲究的是人证物证！何御史身为朝廷御史，风闻奏事虽是其职，然以市井流言作为攻讦国家将领之依据，不觉太过儿戏，有失体统吗？！”

一番话，有理有据，犀利无比，顿时将何坤驳斥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不少中立官员暗暗点头。

王源见状，知道何坤败下阵来，他不能再等，必须打出最后的“王牌”！

他干咳一声，再次出列，语气沉痛：“陛下，萧将军言之有理，流言确不可轻信。然……”他话锋一转，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封书信，“老臣这里，却有一份来自北齐内部的‘密信’，经由我方忠义之士冒死送出，其中……恰好提及了萧将军与那红蝎的一次‘邺城秘会’！此事关系重大，老臣本不愿相信，然白纸黑字在此，由不得老臣不心惊！还请陛下圣览，请萧将军……解释！”

一名小太监立刻上前，接过那封所谓的“密信”，毕恭毕敬地呈送到御案之上。

南梁帝拿起那封信，纸张粗糙，字迹潦草，内容是用一种看似隐秘的暗语写成，但旁边附有翻译，清晰描述了“萧玄”于某时某地在邺城某处秘密会见红蝎，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云云……细节逼真，时间地点看似吻合，极具迷惑性！

南梁帝看着那封信，脸色越来越沉，握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抖。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刀般射向萧玄，声音冰冷：“萧玄！这封信！你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