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慈宁宫夜宴(2/2)

太皇太后眼神一凝。

“这把剑,是先帝赐给臣父的。”沈锦凰抚摸着剑鞘,声音平静无波,“赐剑那日,先帝说:‘牧之,此剑名镇岳,愿你能镇守北岳,保我大周江山永固。’”

她转身看向太皇太后:“臣父用这把剑,在北境征战十五年,身上大小伤疤二十七处。最后一次出征前,他对臣说:‘锦凰,为将者,不求青史留名,但求问心无愧。’”

“太皇太后。”沈锦凰一字一顿,“您要臣承认父亲是叛臣,可以。但请先回答臣一个问题——”

她抽出“镇岳”剑,剑身在灯光下寒光凛凛:“一个叛臣,为何要死守云中镇二十七天,粮尽援绝,最后抱着敌军将领跳下城墙,同归于尽?一个叛臣,为何在城破前,还要烧掉所有军械粮草,不给敌人留下一粒粮食?”

太皇太后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暖阁内死一般寂静。炭火噼啪作响,窗外寒风呼啸。

良久,太皇太后缓缓开口,声音冷如冰霜:“沈卿,你可知道,你现在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质疑先帝圣裁,质疑朝廷法度?”

“臣不敢。”沈锦凰收剑入鞘,“臣只是不明白。”

“有些事,不需要你明白。”太皇太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只需要知道,听话,就能继续做你的北庭大都护,沈家也能得个善终。不听话……”

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北境苦寒,战事频仍。一个不慎,损兵折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沈锦凰心头一凛。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若她不从,北境就会“出事”。

“太皇太后这是在威胁臣?”她声音也冷了下来。

“哀家是在提醒你。”太皇太后转身,脸上重新挂起笑容,但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沈卿,你还年轻,有大好前程。何必为了二十年前的旧事,毁了自己,也毁了北境?”

她走回榻边坐下,端起酒杯:“来,再陪哀家喝一杯。喝了这杯酒,今夜的话,就当没说过。明日你安心入斋宫,三日后陪祭太庙,一切照旧。”

沈锦凰看着那杯酒,又看看太皇太后深不可测的眼睛。

她知道,这杯酒喝下去,就是妥协,就是背叛。

可不喝呢?北境怎么办?龙城三万将士怎么办?赵霆、卢湛他们怎么办?

父亲,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沈锦凰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父亲最后出征那日的背影。大雪纷飞,他翻身上马,回头对她笑了笑:“锦凰,好好练剑。等爹回来,考你兵法。”

他再也没回来。

她睁开眼,接过酒杯。

“臣,谢太皇太后教诲。”

酒入喉,比刚才更烈,烈得像吞下一把刀子。

从慈宁宫出来时,已是亥时。雪又下了起来,漫天飞舞。

老太监撑伞送沈锦凰到宫门,软轿已在等候。上轿前,老太监低声道:“沈大都护,太皇太后让老奴转告您一句话。”

沈锦凰停步。

“太皇太后说,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装糊涂。您是个聪明人。”

轿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那座华丽而冰冷的宫殿。

沈锦凰坐在轿中,一动不动。手中的“镇岳”剑冰冷刺骨,就像她此刻的心。

父亲,女儿终于明白了。明白你为什么宁死也不辩解,明白你为什么选择战死沙场——因为有些真相,说出来比不说更可怕。因为有些敌人,比北戎的铁骑更难对付。

但女儿和你不一样。你可以忍,我不能。你可以死,我要活。

不仅要活,还要让那些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轿子行过寂静的街道,雪越下越大。沈锦凰掀开轿帘一角,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

京城,这座繁华的帝都,埋葬了多少忠骨,又藏着多少肮脏?

她放下轿帘,闭上眼睛。

明日入斋宫。三日后,太庙祭典。

萧绝说,那天会有变故。太皇太后说,那天会有“证据”出现。

那就来吧。让这场风暴,来得更猛烈些。

她握紧了剑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父亲,等着看。女儿会用这把“镇岳”剑,为你,为沈家,为所有蒙冤的人——

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