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余波定鼎（1/2）

黑风隘的烽烟散去，留下的不仅是城下七十余具北戎骑兵的尸体和斑驳的血迹，更在每一个亲历者的心头，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对于守军而言，这是一场司空见惯却又次次凶险的边境摩擦，是他们戍边生涯的日常。而对于钦差周延，这短短一个多时辰的经历，不啻于一场重塑认知的洗礼。

他被护卫搀扶着，失魂落魄地走下血迹未干的城墙，那刺鼻的血腥味和方才箭矢擦过耳畔的尖啸，依旧在他脑中盘旋。回到相对安全的隘堡内，他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未能言语，只是捧着亲卫递来的热水，双手仍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来时那份代天巡边、寻隙而动的矜持与算计，在真实的死亡威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赵霆与卢湛安排完防务，走进隘堡时，看到的就是周延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周侍郎受惊了。”赵霆抱拳，声音依旧沉稳，带着战场特有的粗粝感，“北戎侦骑时常骚扰，此次规模稍大，幸赖将士用命，未让其得逞。”

周延抬起头，看着赵霆甲胄上未干的血迹和卢湛平静却锐利的眼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场面话，却发现喉咙干涩，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后怕的叹息：“将士们……忠勇可嘉，忠勇可嘉啊！”他顿了顿，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慨，“本官……今日方知，戍边之苦，远超想象。沈大都护能镇守如此险地，令北戎不敢正视，实乃……国之栋梁。”

这番话，与他之前言语间隐含的挑剔意味已是天壤之别。卢湛与赵霆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未多言。

返程的路上，周延沉默了许多。他不再试图“体察民情”，也不再询问可能涉及机密的防务细节，只是默默看着龙城方向。沿途所见，无论是巡逻队严谨的军容，还是田间地头百姓看到军队时那安心而非畏惧的眼神，都让他对那位未曾深谈的女大都护，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能将一方土地治理得如此外松内紧、军民一心，绝非仅凭武力可以做到。

回到龙城都护府，周延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转变。他主动求见沈锦凰，这一次，姿态放低了许多。

“沈大都护，”周延拱手，语气诚恳，“黑风隘一行，下官感触良多。北境将士之忠勇，边防事务之繁剧，实非京城坐议者可凭空臆测。大都御敌有方，治政得法，下官回京，定当据实禀奏，绝不敢有半分虚言或……偏见。”

沈锦凰对于周延的转变并不意外。她深知，有些道理，千言万语不如一次亲身体验。她神色平静，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礼节：“周侍郎言重了。守土安民，乃锦凰分内之责。北境之安定，仰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百姓支持，锦凰不敢居功。只望侍郎回京，能如实陈情，使朝廷知我北境实况，予边军更多支持。”

她没有趁机诉苦或要求什么，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这份气度更让周延心折。他知道，自己这趟北境之行，所有的试探和预备的手段，在绝对的实力和事实面前，都已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