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抉择(2/2)

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她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在下一波危机降临之前。

腐蛸带来的血腥与混乱气息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依旧残留着腐蚀的酸臭和那暗金色光芒驱散邪恶后的、淡淡的古老尘埃味。遮蔽处内,压抑的寂静比之前更加沉重。

慕之晴瘫坐在慕容易琛身边,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强行催动那沙之民遗物时的灼痛感,灵魂本源的裂痕因过度透支而隐隐作痛,如同有细小的冰碴在里面摩擦。但她顾不得这些,全部心神都系在慕容易琛身上。

他靠在那里,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吓人,唇边被她擦拭过的血迹依旧残留着暗红的痕迹。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滞,周身气息紊乱不堪,那强行引动的一丝荒芜投影,如同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体内又引爆了一颗小型的湮灭炸弹。慕之晴能感觉到,他体内那点刚刚凝聚起的微弱生机,正在与这股破坏性的力量艰难地拉锯,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她不敢再轻易渡入力量,生怕打破那脆弱的平衡。只能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用自己微薄的体温和不容置疑的意志,无声地传递着支撑。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过。

终于,在慕之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时,慕容易琛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种即将中断的飘忽感。他缓缓睁开眼,灰烬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极致的疲惫与虚脱,但那份属于他的清明意志,终究没有再次沉沦。

“……无碍。”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两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力气。

慕之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她连忙低下头,用袖子胡乱擦去。“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她重复着之前的哽咽,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

慕容易琛没有回应,只是目光缓缓扫过她肩膀上被腐蚀破损的衣袖,以及她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惊悸。他灰烬色的眼底,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沉淀了下去,更加幽深。

短暂的危机过去,生存的严峻现实再次摆在面前。腐蛸虽然退去,但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否会卷土重来,或者引来更可怕的东西。这片废墟,不再安全。

慕之晴将那张古老的地图和几块寂灭石重新拿出来。地图上,代表他们位置的“沙砾”符号依旧孤悬于边缘,而那条被慕容易琛解读为能量脉络、指向某个未知区域的线条,此刻在她眼中,仿佛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她语气坚定,指着那条脉络的终点,一个在地图上标示为模糊漩涡状的符号,“沿着这个方向,或许能找到出路,或者……至少是另一个能提供更多资源的地方。”

慕容易琛的目光落在地图的漩涡符号上,沉默了片刻。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肩断口那冰冷的琉璃质硬壳,似乎在感知着什么。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计算:“风险……未知。但……停留……风险……更大。”

他同意了。尽管前路莫测,但固守在这片资源匮乏、危机四伏的废墟,无异于等死。

目标确定,接下来便是准备。

慕之晴开始更加有计划地收集资源。她扩大了搜索范围,冒着风险在更远的废墟角落寻找那种翠绿色的蘑菇和暗绿色苔藓,小心地控制采集量,确保“食物”来源不会断绝。冷凝水依旧是主要水源,她找到了几个新的渗水点。

她还收集了一些相对坚韧的金属条和布料碎片,试图制作一些简陋的工具,比如一根可以用来探路和支撑的“手杖”,以及一个用来背负物品的简易行囊。为慕容易琛准备的手杖尤为重要,他失去左臂,右腿重伤,没有支撑几乎无法移动。

慕容易琛则专注于恢复和适应。他不再强行去感应那沉寂的荒芜剑意,而是将全部心神用于引导体内残存的力量,配合寂灭石与左肩断口处残留的归墟规则进行极其缓慢的“磨合”。这个过程依旧痛苦,那归墟的残留规则冰冷而死寂,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而寂灭石则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并放大着这种侵蚀,逼迫他去适应,去理解,甚至……去尝试容纳一丝这极致的“终末”气息。

几天下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虚弱感减少了一些,多了一种深沉的、仿佛与某种冰冷本质对视后的沉寂。他空荡左肩那琉璃质硬壳,偶尔在寂灭石靠近时,会泛起的波动似乎更加稳定了一丝,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排斥。

然而,新的问题出现了。

在慕之晴某次外出寻找蘑菇时,她发现之前生长茂盛的那片区域,边缘开始出现一种不正常的灰败色泽,苔藓和蘑菇的生长速度也明显减缓。空气中那稀薄的能量粒子,似乎也变得更加惰性,难以汲取。

这片废墟的“生机”,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枯竭。

是沙之民遗物那次爆发消耗了底层能量?还是这本身就是个正在走向彻底“死亡”的碎片?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这天,慕之晴背着收集到的最后一批蘑菇和苔藓,以及用破烂布料包裹好的冷凝水,回到遮蔽处。她将东西放下,看向正在闭目调息的慕容易琛。

“准备好了吗?”她问,声音平静,却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慕容易琛睁开眼,灰烬色的眼眸扫过她准备好的行囊,以及那根用金属条和布条勉强绑扎成的、看起来十分不可靠的手杖。他缓缓点了点头。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犹豫不决。

慕之晴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将他的右臂绕过自己的脖颈,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撑起他大部分重量。慕容易琛配合着,用那根简陋的手杖支撑在右腋下,左肩空荡的袖管无力地垂落。

他的身体沉重得超乎想象,尤其是右腿无法受力,几乎全部重量都压在慕之晴身上。她咬紧牙关,额角青筋微微凸起,灵魂本源的伤势被牵动,传来阵阵眩晕。但她站稳了,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搀扶着他,走出了这个庇护了他们多日、却也囚禁了他们多日的三角遮蔽处。

外面,依旧是那片昏暗、破碎、望不到尽头的废墟。风更冷了,带着虚空特有的、侵蚀一切的寒意。

慕之晴对照着刻画在金属板上的简图,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搀扶着慕容易琛,踏上了那条沿着能量脉络、通往未知漩涡标记的、生死未卜的旅程。

脚步沉重,踏在碎石和金属碎片上,发出窸窣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废墟中传出老远。

慕容易琛大部分时间沉默着,将所有力气用于维持平衡和移动。只有在慕之晴因体力不支而脚步踉跄时,他会用那根手杖死死撑住地面,分担一部分力量。

偶尔,他会抬起灰烬色的眼眸,望向废墟深处那永恒的黑暗,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在评估着潜在的危险,又像是在与体内那沉寂的荒芜和左肩的归墟残留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慕之晴则负责指引方向,警惕四周,同时不断调整着呼吸,压榨着身体里每一分潜力。她知道,这条路很难,可能根本走不到尽头。但她更知道,回头,只有死路一条。

两人相互依偎着,如同暴风雪中迁徙的伤兽,在绝望的荒原上,拖着残躯,向着那地图上微弱的标记,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踩在生存与毁灭的边界。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几个时辰,或许更久。前方的废墟景象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无序的堆积,而是出现了一些更加规整的、似乎是某种大型建筑倒塌后形成的、相对平坦的“通道”。空气中那稀薄的能量,似乎也沿着这些“通道”有了微弱的导向性。

地图上的能量脉络,在这里变得清晰了一些。

希望,似乎近了一分。

但慕之晴的心却提得更高。越是规整,越可能意味着……接近了某个“秩序”领域的边缘。

她搀扶着慕容易琛,更加小心地前进。

终于,在穿过一条由两面巨大金属墙壁形成的、狭窄而漫长的夹缝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间穹顶,虽然同样残破,布满了裂痕和坍塌的痕迹,但其规模远超他们之前待过的任何地方。穹顶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已经停止运转的、结构复杂的环形装置,无数粗大的能量导管如同巨蟒般缠绕其上,延伸向四面八方。

而在环形装置的正下方,地面上,刻着一个巨大的、与那张古老地图上漩涡标记几乎一模一样的、散发着微弱幽光的符文!

符文中心,空间微微扭曲,仿佛一个沉寂的、小型的空间门户!

找到了!

慕之晴心中一阵激动,但随即被更大的警惕所取代。这符文是谁留下的?是沙之民的遗产?还是机械文明的陷阱?那环形装置又是什么?

她搀扶着慕容易琛,缓缓靠近那个巨大的符文。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一股微弱却稳定的空间波动,以及一股……与周围机械废墟格格不入的、更加古老苍凉的气息。

慕容易琛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符文,尤其是符文中心那扭曲的空间点。他左肩断口的琉璃质硬壳,再次泛起了微弱的波动,这一次,甚至引动了他怀中那几块寂灭石也发出了极其黯淡的共鸣之光!

“……古老的……传送阵……残迹……”他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能量……近乎枯竭……但规则……尚存一线……”

他看向慕之晴,灰烬色的眼眸中光芒闪烁:“可以……尝试……激活。”

“如何激活?”慕之晴急切地问。她体内力量所剩无几,灵魂伤势也未愈。

慕容易琛的视线,落在了她怀中那几块寂灭石,以及那张古老的地图上。

“需要……引子。”他缓缓道,“与阵法……同源的……力量……或者……足够的……能量……冲击。”

同源的力量?沙之民遗物已经近乎损毁。足够的能量冲击?他们去哪里找?

慕之晴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好不容易找到希望,却要因为无法启动而功亏一篑?

就在这时,她怀中的那张古老地图,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地图上那个代表他们位置的“沙砾”符号,以及那条连接至此的能量脉络线条,竟然自行亮起了微光!

与此同时,整个半球形空间微微震动起来,穹顶上那停止运转的环形装置,某些部位竟然开始闪烁起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能量火花!

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吸力,开始从地面那个巨大的符文中散发出来,笼罩了整个空间!

“不好!阵法……在自行汲取……残存能量!”慕容易琛脸色微变。

慕之晴也感觉到了,她体内那本就微弱的力量,竟有种要被抽离的感觉!连灵魂都传来一阵不稳的悸动!

这阵法,竟然在吸收一切可用的能量,试图自我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