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囚室（2/2）
她必须抓住它。
接下来的“时间”（如果在这失去日月星辰的地方还能称之为时间的话），慕之晴进入了某种近乎禅定的状态。她不再徒劳地尝试恢复被压制的灵力，也不再焦躁地试图唤醒慕容易琛。她将所有的心神，都用于两件事：一是以最温和的方式，用自身那微弱的新生力量滋养维系着慕容易琛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二是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反复回忆、计算、模拟着那压制力场的波动周期，尤其是那稍纵即逝的“换气”瞬间。
她将自己化作了一张绷紧的弓，所有的力量和精神都内敛积蓄，只为了下一次那决定性的“发射”。
囚室内寂静如死。只有顶棚幽蓝的光带恒定地散发着冰冷的光晕，映照着两张苍白的面容。慕容易琛依旧沉睡在生与死的边界，他的存在感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融化在这片金属的囚笼中。唯有慕之晴搭在他腕间的手指，能感受到那丝顽强到令人心碎的脉搏跳动。
等待，是另一种形式的煎熬。
终于，在慕之晴的感觉中，仿佛过去了数个轮回那般漫长，那个熟悉的、力场波动即将达到峰值的前兆，再次被她精准地捕捉到！
就是现在！
与上一次纯粹的“意念之针”不同，这一次，慕之晴做了更充分的准备，也冒了更大的风险！
她没有再尝试去“看”外面的景象，而是将全部的心神力量，混合着体内那被压制到极限、却因与碎片融合而本质极高的“界定”法则之力，凝聚成一道更加凝实、更加尖锐的“意念之锥”！目标，直指她上次感知到的、那深藏在机械结构深处的异常波动源头！
她要尝试进行一次短暂的“接触”！哪怕只能传递过去一丝微弱的信号，或者带回来一点信息！
“破！”
在她意念的最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
“意念之锥”沿着她计算好的、那力场网格中最细微的“纹理”，在她感知到的“换气”瞬间来临的同一时刻，猛地刺了出去！
这一次的感觉截然不同！
不再是单纯的视觉景象反馈，而是一种更加直接、更加混乱的……感知洪流！
她仿佛瞬间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漩涡！无数残缺的画面、扭曲的声音、混乱的情绪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她的识海！
她“看”到了燃烧的星辰，崩塌的殿堂，非人形态的巨影在嘶吼……她“听”到了古老的、意义不明的吟诵，金铁交鸣的巨响，以及一种充满了无尽怨恨与不甘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她甚至“感觉”到了一种磅礴却濒临枯竭的意志，一种被囚禁、被束缚了万古的愤怒与挣扎！
这些信息碎片是如此庞大、混乱、充满冲击力，远超她灵魂本源此刻所能承受的极限！
“呃——！”
慕之晴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整个人蜷缩起来，鲜血从她的鼻孔和眼角渗出，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凄艳的痕迹。灵魂仿佛被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研磨，那源自远古的混乱与怨恨，几乎要将她残存的意识彻底冲垮、同化！
太勉强了！她高估了自己此刻的状态，也低估了那异常波动中蕴含的信息量级和负面情绪！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那混乱洪流彻底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死寂般躺在她身旁的慕容易琛，身体猛地、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不是苏醒，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源于生命最深处的应激反应！
他体内那沉寂如死水的荒芜剑意，在这一刻，仿佛被那透过慕之晴传递过来的、充满了怨恨与挣扎的混乱意志所刺激，竟自主地、剧烈地……沸腾了起来！
一股冰冷、死寂、却带着绝对毁灭意味的剑意波动，不受控制地从他残破的躯体内逸散而出！虽然微弱，却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与慕之晴识海中那混乱的负面情绪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与对抗！
毁灭，对上了怨恨与挣扎！
嗤——！
一种无声的、却在灵魂层面激烈交锋的侵蚀与湮灭，在慕之晴的识海边缘爆发开来！
那涌入的混乱信息流，仿佛遇到了某种天敌，其冲击势头猛地一滞！那磅礴的怨恨意志，似乎也对这股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终结”气息，产生了一丝本能的忌惮！
就是这一滞，这一丝忌惮，给了慕之晴喘息之机！
她强忍着神魂欲碎的剧痛，用尽最后一丝清明，疯狂催动体内那枚融合的碎片！
“界定！给我断开！”
这一次，她不再试图“连接”或“接触”，而是动用碎片最本源的“界定”之力，强行在她自身与那混乱信息流之间，划下了一道绝对的、不容逾越的“界限”！
嗡！
一股无形的屏障在她识海外瞬间形成！那汹涌的混乱洪流撞击在屏障之上，发出无声的咆哮，却再也无法侵入分毫！
与此同时，慕容易琛体内那自主沸腾的荒芜剑意，似乎也耗尽了这短暂爆发的力量，重新归于死寂，甚至比之前更加黯淡。
“噗——”
慕之晴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溅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迅速凝固成暗红色的冰晶。她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意识在黑暗的边缘疯狂摇曳，只剩下最后一点执念，死死维系着不与昏迷的慕容易琛断开联系的手。
囚室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顶棚幽蓝的光，冷漠地照耀着两个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身影。
这一次的尝试，代价惨重。慕之晴的灵魂本源伤势加剧，神识几乎彻底破碎。慕容易琛那本就不稳定的状态，也因剑意的自主爆发而雪上加霜。
但……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慕之晴那近乎涣散的瞳孔中，却倒映出了一丝……异样。
在她刚才喷出的、那滩正在凝固的鲜血边缘，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与周围幽蓝光芒截然不同的……暗金色光泽，如同拥有生命般，微微闪烁了一下，旋即隐没。
那不是她的血该有的颜色。
那是……来自那混乱信息流的……残留？
还是……
她已无力思考。
黑暗，如同温暖的潮水，最终淹没了她所有的感知。
而在那庞大机械结构的至深之处，某片被无数能量导管和封印符文层层包裹的、绝对黑暗的禁锢核心中，一双不知沉睡了多少岁月的、布满裂纹的、如同熔岩般的巨大眼眸，猛地……睁开了一丝缝隙。
一丝困惑，一丝惊讶，以及一丝……仿佛看到了某种有趣玩具般的、冰冷而古老的……兴趣，在那熔岩般的眼眸深处，一闪而逝。
“……界……定……之……力……？”一个沙哑、破碎、仿佛无数纪元未曾使用的古老音节，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极其微弱地……回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