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源头（2/2）
“别动。”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慕之晴猛地转头，看到慕容易琛就坐在不远处，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他依旧穿着那身残破的衣袍，脸色苍白，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此刻却不再是纯粹的死寂或疯狂，而是沉淀下一种极度疲惫后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他手中拿着她的黑色碎片，正低头凝视着，指尖无意识地在碎片表面那些玄奥的纹路上摩挲。
“我们……逃出来了？”慕之晴声音沙哑地问道，喉咙干得厉害。
“嗯。”慕容易琛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没有从黑色碎片上移开，“暂时……安全。”
他将水囊递到她嘴边，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细致。
慕之晴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冰冷的水，感觉干涸的喉咙舒服了一些。她靠坐在墙壁上，默默运转那丝几乎感觉不到的清凉气息，温养着剧痛的识海和经脉。
舱室内陷入一片沉默。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废墟固有的低沉嗡鸣。
过了许久，慕容易琛才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看向她，那目光复杂难明，有审视，有探究，更有一丝……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波动。
“你……如何做到的？”他问，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慕之晴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那种……‘剥离’……‘静寂’……”
慕之晴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她回想起在源碑前接收到的信息，回想起自己那近乎本能的、对“归墟之钥”力量的运用。
“是源碑……还有它。”她指了指他手中的黑色碎片，“我好像……稍微明白了一点，它真正的力量，不仅仅是毁灭……更像是一种……‘规则’。”
她将自己理解到的关于“界定有无”、“平衡生灭”的感悟，以及最后那铤而走险的“静寂泡”尝试，简单地告诉了他。
慕容易琛静静地听着，冰蓝色的眼眸中碎光微闪，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推演。良久，他才低声道：“……‘规则’……么……”
他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黑色碎片，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件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或者说，她身边）的古老之物。
“……或许……这……才是……控制‘荒芜’……的关键……”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慕之晴心中一动。难道利用“归墟之钥”的秩序之力，真的能帮他平衡体内那源自“逝界之叹”的寂灭剑意？
就在这时，慕容易琛忽然闷哼一声，眉头猛地蹙紧，握着黑色碎片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一丝不受控制的幽蓝寒气自他指尖溢出，瞬间将碎片表面凝结出一层薄霜！
他体内的“荒芜”力量，再次开始躁动！
慕之晴脸色一变，顾不上自身虚弱，立刻道：“把碎片给我！”
慕容易琛抬起眼，冰蓝色的眼眸中挣扎之色一闪而逝，最终还是将黑色碎片递还给她。
慕之晴接过碎片，立刻将其贴在额头，沉下心神，尝试引导那股“秩序”之力。同时，她看向慕容易琛，眼神坚定：“试着……感受它！感受这种‘秩序’……这种‘静’！不要对抗，尝试去……理解，去接纳！”
这是她基于刚才感悟的大胆猜测。“荒芜”是极致的“动”与“灭”，而“归墟”的秩序是极致的“静”与“衡”。或许，以“静”制“动”，以“衡”化“灭”，才是正确的途径？
慕容易琛闭上双眼，周身气息起伏不定，幽蓝冰霜与常色肌肤在他体表交替浮现，显然正在经历极其凶险的内外交锋。他按照慕之晴的提示，不再像以往那样强行压制“荒芜”，而是尝试去感知、去接触那股从黑色碎片中弥漫开来的、冰冷的“秩序”与“静寂”。
过程极其缓慢而痛苦。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时因力量冲突而微微痉挛。
慕之晴全力维持着黑色碎片的波动，引导着那丝“秩序”意蕴笼罩着他，自己也因心神消耗而脸色愈发苍白。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易琛周身那剧烈波动的气息，终于开始逐渐趋于……一种诡异的平衡？那幽蓝冰霜不再试图覆盖全身，而是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约束，缓缓收敛回他体内深处。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冰冷，但那种随时可能失控的暴戾感，却减弱了许多。
他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中，那令人心悸的碎光似乎沉淀了下去，虽然依旧冰冷，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稳定感”。
“……有效。”他看向慕之晴，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双冰封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融化了一角。
慕之晴长长舒了一口气，浑身脱力般靠回墙壁，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虚弱的、却真实无比的笑意。
有效！真的有效！
虽然距离彻底控制“荒芜”还遥遥无期，但这无疑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充满希望的开端！
她看着慕容易琛那双似乎找回了一丝“锚点”的冰蓝眼眸，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欣慰。
然而，就在这时——
“嘀……嘀……侦测到……高浓度……生命……反应……及……异常……秩序……波动……符合……‘火种守望者’协议……最终阶段……启动条件……”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突兀地在这个小小的舱室内响起！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舱室墙壁内部？！
慕之晴和慕容易琛同时脸色一变，猛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那面镶嵌着照明晶体的舱壁，此刻正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无数细密的、蓝色的数据流在其中飞速穿梭、汇聚，最终，凝聚成了一个模糊的、由纯粹光线构成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逐渐清晰，显现出一个穿着古朴战舰制服的、面容模糊的老者形象。他的“目光”（如果那两团跳动的数据流可以称之为目光的话），冰冷地扫过舱室内的两人，最终，定格在了慕之晴身上。
不，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她手中那枚黑色碎片，以及她体内那点微弱的、源自始祖菌株的生命能量之上。
“……确认……‘钥匙’碎片持有者……及……‘生命织缕’契合体……”
“……最终协议……‘薪火相传’……启动……”
“……引导……目标……‘静滞之核’……”
老者的光影发出毫无波动的宣告，随即，不等两人有任何反应，整个舱室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四周的金属墙壁如同活物般开始向内挤压、变形！地面裂开，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闪烁着危险能量的通道！
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的传送之力，瞬间将两人笼罩！
“怎么回事？！”慕之晴惊呼。
慕容易琛眼中冰蓝光芒暴涨，下意识地想挥剑斩破这束缚，但那传送之力似乎蕴含着某种更高层级的规则，他的剑意竟如同泥牛入海，无法撼动分毫！
“‘火种守望者’……最终协议……”他死死盯着那即将消散的老者光影，冰蓝色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它要……将我们……送往……战舰……最终的……核心……”
话音未落，强烈的白光吞噬了一切感知！
天旋地转，时空颠倒。
当慕之晴再次恢复意识，勉强站稳时，发现自己和慕容易琛，已然身处一个……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超越了所有认知的……奇异空间之中。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物质形态。只有无尽的、缓缓旋转的、如同星云般的幽暗光芒。在这片幽暗的中央，悬浮着一个……无法描述其具体形态的、仿佛由纯粹“静滞”概念构成的……“核心”！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点”，一个吞噬了一切运动、一切能量、一切时间流逝的……绝对的“静”之极点！
仅仅是远远“看”着它，慕之晴就感觉自己的思维、心跳、甚至灵魂的波动，都要被其强行拉扯、冻结、归于那永恒的寂静！
这就是……“静滞之核”？！
战舰动力炉的残骸？还是……某种更加恐怖的、与“归墟”相关的……存在？！
而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黑色碎片，以及慕容易琛体内的“荒芜”剑意，都前所未有地……剧烈共鸣、震颤起来！
仿佛找到了源头，又仿佛……遇到了天敌！
新的、未知的、可能更加危险的旅程，就在这片绝对的静寂中，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