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境（2/2）
少女的五官与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精致得如同人偶。杏眼，挺鼻，薄唇，连此刻微微蹙眉表达不满的神态都如出一辙。正是这惊人的相似度，加上两人额前同样“异类”却又截然不同的挑染，在初入学校时曾闹出过无数次“女装哥哥”或“男装妹妹”的乌龙。
她就是欧阳瀚龙的双胞胎妹妹——欧阳未来。
此刻，欧阳未来那双和他极其相似、却更多了几分灵动和不满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他：“干嘛这副魂丢了的样子？又被王阎王‘重点关照’了？还是睡傻了？” 她走过来，毫不客气地伸手戳了戳他额角被书砸过的地方，“啧，看这印子，下手真黑。活该，谁让你上课睡觉。”
她的动作和话语带着惯有的直率，但指尖传来的温度却奇异地驱散了一些欧阳瀚龙脑海中残留的、来自梦境的混沌，也让他纷乱的思绪暂时找到了现实的锚点。
他看着妹妹额前那撮纯粹、冷冽、如同凝结的冰晶般的蓝色发丝，又想起自己那蓝白交织的异色，再联想到梦中冰之神的极寒力量、老师讲述的冰冷历史、以及指尖那真实的冰晶触感……一个更深的、几乎让他血液都凝滞的疑问，如同冰蔓般缠绕上心头：
这发色……真的只是天生的异色吗？
那场梦……真的只是虚幻吗？
冰……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撮蓝白相间的刘海，几片细小的雪花正落在上面，瞬间融化，留下微小的水痕。而妹妹那纯粹的冰蓝发丝上，落雪似乎停留得更久一些，闪烁着微光。
“灵璃坠……” 那个词再次无声地划过脑海。
“喂，臭老哥发什么呆啊！走了啦！雪越下越大了！” 欧阳未来见他盯着自己的头发出神，更不耐烦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力道不小，“再不走，真成雪人了！”
被她一拽，欧阳瀚龙踉跄了一下，被迫从沉思中抽离。妹妹手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如此真实，与梦中那浩瀚无垠的创世景象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哦……好，走。”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任由妹妹拽着走向校门外的风雪中。
雪花无声地落在两人身上。欧阳未来额前那撮纯粹的冰蓝发丝，在飘飞的雪幕里，仿佛融入了背景，又仿佛……在汲取着寒意。欧阳瀚龙看着妹妹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侧脸，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属于“欧阳未来”这个真实个体的温度和力量，心中的疑云却更加浓重。
那场梦里的冰和现实里的雪，以及妹妹的头发……还有那个“灵璃坠”……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忍不住又抬手，想去触碰自己额前那撮蓝白的头发。指尖划过发梢时，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凉意，再次从发丝传递到了指腹。
这一次，绝非错觉。
欧阳未来的脚步顿了一下，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哥哥瞬间的僵硬和指尖的微颤。她转过头，那双冰蓝色挑染下的眼睛，带着一丝疑惑和探究，看向他停在发梢的手指：“哥？你……头发怎么了？冷得打颤了？”
她的目光也落在他那撮蓝白发丝上，眼神里同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那困惑，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哥哥的异常举动，更像是……她自己也曾对这发色产生过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风雪中，两个拥有相同面容、异色刘海的双胞胎，彼此对视着，一个满心震撼与谜团，另一个则带着纯粹的、源自双生感应的关切与不解。教室里的梦境与王老师的现实，在这漫天飞雪和兄妹无声的对视中，被那两撮异常的发色，紧紧地、诡异地联系在了一起。
兄妹俩回家后，枯燥的晚饭和公式化的作业时间终于熬过，妹妹欧阳未来早已回房睡下，屋内只剩下欧阳瀚龙一人。客厅里异常安静，窗外的雪似乎停了，只留下寂静的寒夜。他毫无睡意，白天那场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梦境碎片，与王老师讲述的冰冷历史，还有指尖残留的冰寒感，在脑海中反复撕扯。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客厅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全家福。照片有些年头了，是爸爸妈妈和姐姐在十二年前拍的。那时的姐姐还是个小女孩，笑容明媚，骑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父亲年轻英俊，笑容灿烂，手臂有力地搂着身旁的妻子——他们的母亲。照片里的妈妈温柔似水，眉眼含笑，与姐姐依偎在一起，母女俩美得像从古典诗词里走出的仕女。这是欧阳瀚龙和妹妹未曾参与过的、关于“家”的最初记忆。
“爸爸和姐姐都在部队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假回来。” 他低语着，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关于妈妈，他只有照片和父亲简短的讲述：生下他和未来这对双胞胎后不久，就因病离世了。
可是……为什么？我梦到过好多次……可是为什么梦里那个拿着白色骑士枪、英姿飒飒的战士，会和照片里温柔如水的妈妈重叠？ 那场梦境的真实感再次涌上心头，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不像虚构，反而像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强行回归。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烦躁地站起身，鬼使神差般走到照片前。指尖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迷茫和渴望，轻轻触碰着冰凉的相框边缘。就在指尖接触到木框的刹那——
嗡！
他左手腕上那只从小佩戴从未离身的手镯，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镶嵌在镯子上的那颗颗原本完全透明的菱形水晶，毫无征兆地迸发出柔和的、如同深海般纯净的蓝色光芒！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墙壁内部仿佛被这股蓝光激活，瞬间浮现出纵横交错的、散发着同样幽蓝光芒的能量线条！这些光条急速勾勒出一个巨大的门形轮廓。伴随着一阵低沉而平稳的机械运转声，被蓝光勾勒出的那部分墙壁——连同上面挂着的全家福照片——竟如同两扇巨大的滑门，无声无息地向两侧缓缓滑开！
“我靠！” 欧阳瀚龙惊得后退一步，心脏狂跳，“家里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他从小在这栋独栋民宅长大，每一个角落都熟悉无比，却从未想过这面承载着家庭记忆的墙壁后，竟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
墙壁完全打开，露出了后面的景象。一股混合着金属和轻微臭氧味的冷空气扑面而来。里面并非想象中的储藏室，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金属阶梯！冰冷的合金台阶、嵌入墙壁的发光灯带，与外面温馨的居家环境形成了天壤之别，完全是科幻电影里的场景！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或者说是一种冥冥中的指引，驱散了他最初的恐惧。强烈的好奇心压倒了震惊。欧阳瀚龙深吸一口气，踏上了冰冷的金属阶梯，一步步向下走去。
阶梯不长，尽头是一道光滑无缝的合金门。当他靠近时，门上同样亮起蓝色光纹，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门后的景象，让他彻底屏住了呼吸。
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展现在眼前！银灰色的金属墙壁泛着冷光，复杂的管线在天花板有序排列，各种闪烁着指示灯的、叫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有序地安放在四周。这俨然是一个高科技的地下实验室！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在我家的地下有这么大的……” 他喃喃自语，震撼得几乎失语。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空旷的实验室中央，最终定格在角落一排巨大的、如同科幻片中培养舱的透明圆柱形容器上。
容器大部分是空的，但其中一个里面，静静地悬浮着一件物品。
那是一柄通体漆黑、造型狰狞、充满了沉重压迫感的骑士长枪！枪身线条冷硬，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铸造而成，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这个……” 欧阳瀚龙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怎么那么像梦里妈妈拿着的……可是……那个是白色的！纯净的白色！” 梦中的白色骑士枪散发着圣洁光辉，与眼前这柄散发着深渊般死寂气息的黑色长枪，形成了极致而诡异的对比。
仿佛被磁石吸引，他不由自主地走向那个装着黑色长枪的容器。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寒意。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冰冷的容器外壁，试图确认这是否是某种幻象。
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容器的瞬间，容器壁如同之前那道门一样，瞬间亮起蓝纹，无声地向上下滑开！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从开启的容器内部爆发出来，精准地攫住了他的手臂！
“啊！” 欧阳瀚龙惊呼一声，身体被猛地向前一拽！他的手不受控制地穿过开启的容器口，一把紧紧握住了黑色骑士枪冰冷的金属枪柄！
就在握住枪柄的刹那——
轰！！！
一股狂暴、凶戾、充满了无尽杀戮欲望的意识洪流，如同火山爆发般顺着枪柄狠狠冲入欧阳瀚龙的脑海！眼前瞬间被一片粘稠的、令人作呕的血红色淹没！
“杀！杀！杀！毁灭一切！碾碎所有！” 无尽的嘶吼、兵刃碰撞的刺响、濒死的哀嚎、血肉撕裂的闷响……无数恐怖的杀戮场景和毁灭的冲动疯狂冲击着他的理智！这不是幻觉，这是深深刻印在这柄魔枪灵魂深处的、来自尸山血海的怨念与狂暴！它要将欧阳瀚龙的意识彻底吞噬、同化！
“呃啊啊——！” 欧阳瀚龙发出痛苦的嘶吼，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裂！他本能地想要松开手，但那枪柄仿佛已与他的手掌熔铸在一起，纹丝不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柄黑色长枪本身似乎也被这外来的接触和内部的狂暴所激怒！枪身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如同深渊裂缝般的暗紫色光芒！这股紫光带着一种古老、霸道、不容亵渎的意志，凶狠地撞向那股入侵欧阳瀚龙大脑的杀戮意识！
轰隆！
两股同样强大、同样恐怖的力量，竟以欧阳瀚龙脆弱的身体和意识为战场，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杀戮的猩红与霸道的暗紫在他体内疯狂撕扯、碰撞！每一秒都如同酷刑，身体仿佛要被两股巨力撑爆，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
“不……停下……放开我……” 欧阳瀚龙双眼翻白，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理智的堤坝即将彻底崩塌，被无尽的黑暗和疯狂淹没！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
嗡！
左手腕上，那只手镯再次震动！那颗已经变成深邃蔚蓝色的菱形水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深海潮汐般柔和而浩瀚的蓝色光辉！
这蓝光没有攻击性，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净化和安抚之力。它如同最温柔的潮水，轻柔却不可阻挡地漫过欧阳瀚龙的身体，涌入他混乱不堪的识海。蓝光所过之处，狂暴的杀戮嘶吼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减弱、平息；那霸道凶戾的暗紫光芒，也在蓝光的抚慰下，如同被驯服的凶兽，不甘地低吼着，缓缓收敛、平息。
如同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欧阳瀚龙猛地挣脱了长枪的吸力，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重重地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那柄沉重的黑色骑士枪也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巨响，砸在金属地板上，震得地面嗡嗡作响。
刚才那几秒钟，他感觉自己真的死了一次。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抬起剧烈颤抖的左手，死死盯着手腕上那只救了他一命的手镯。蔚蓝的水晶光芒正在缓缓收敛，但颜色已不再是之前的透明，而是深邃如海洋的蓝。
这镯子……从我记事起就在了……从来没摘下来过……它……到底是什么？ 混乱的思绪中，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突然闪现：姐姐欧阳荦泠的腰上，似乎也总挂着一个不起眼的、像是某种矿石的吊坠。小时候有一次，他偷偷溜进姐姐房间，好奇地拿起了那个吊坠……
就在他触碰到吊坠的瞬间，那吊坠似乎闪烁了一下刺眼的橙色光芒？紧接着，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痛从掌心传来！他痛得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把吊坠甩了出去。结果，那吊坠落在了姐姐的床上，瞬间引燃了被褥……
然后，他就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来自姐姐的、混合着惊恐、愤怒和后怕的“血脉压制”……
“灵璃坠……？” 一个名字，带着冰冷的触感和深蓝的光辉，不受控制地从他颤抖的唇间逸出。难道姐姐的那个吊坠……也是……
“哥？” 一个带着浓浓睡意、困惑和震惊的声音，突然从实验室入口的方向传来，“你在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欧阳瀚龙猛地抬头，心脏几乎停跳。
只见妹妹欧阳未来穿着单薄的睡衣，赤着脚站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睡眼惺忪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她冰蓝色的挑染刘海在实验室幽蓝的灯光下，仿佛流动着寒光。她的目光，正越过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哥哥，落在那柄静静躺在地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骑士枪，以及周围这庞大而诡异的金属空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