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我聆听生灵的祈祷(2/2)

恐慌的人群如同被点燃的干草,长期压抑的恐惧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他们拿着简陋的武器——棍棒、石块,甚至只是空着手,眼中燃烧着非理性的、疯狂的火焰,一步步逼近那两个为了保护他们而力竭的女子。

樱云抬起头,看着那些她刚刚还在奋力保护的人们,那双异色瞳里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悲伤和一丝了然的绝望。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姐姐绫舞。

绫舞,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血族女皇,此刻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握住了妹妹的手。她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试图反抗或解释的神情,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平静。

人群一拥而上……

他看到了熊熊燃起的火焰,听到了人群狂热而恐惧的呐喊,看到了在那跳跃的火光中,两个相互依偎的、逐渐被吞噬的纤细身影……

自始至终,她们没有动用任何残留的力量去伤害那些被恐惧支配的人们。

他看到了羽墨轩华。

在一片仿佛连光线都被扭曲的奇异空间,或者是在某个战场的至高点。她的对手,并非铺天盖地的混沌生物,而是一个散发着纯粹、柔和,却带着某种绝对正确与排斥意味的雪白身影。那身影如同传说中的天使,轮廓完美,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光辉,但其存在本身,就带来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要将一切“异质”都净化掉的压迫感。

羽墨轩华,这位沉默的同伴,此刻终于不再隐藏。在她背后,赫然展开了一侧巨大、苍劲、仿佛蕴含着风暴与力量的羽翼!那羽翼带着一种古老蛮荒的气息,羽毛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但她的另一侧,本该有着对称羽翼的地方,却空空如也,只有破碎的衣料和某种陈年的、仿佛早已存在的伤痕。她如同一个折翼的古老守护者。

她没有多余的话语,甚至没有去看远处那些正在发生的同伴的悲剧。她那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是一种混合着决绝、了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等待了亿万年的宿命感的复杂表情。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体内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燃烧、引爆!蓝灰色的短发在澎湃的能量场中狂舞。

然后,她动了。

如同扑火的飞蛾,如同逐日的夸父,她仅凭着那一侧残翼,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化作一道燃烧着生命与本源力量的流星,决绝地、义无反顾地冲向那道雪白的、如同法则化身般的身影。

两者接触的瞬间,是极致的白光湮灭了一切。

光芒过后,无论是那雪白的身影,还是羽墨轩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于那个空间。只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虚无与寂静。

他唯独看不到的,是欧阳未来和南宫绫羽的结局。她们的身影在梦境的碎片中模糊不清,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隐藏,或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

而他自己的结局,他也无法看清全貌。他只看到一个画面:自己孤身一人,站在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由各种扭曲混沌生物组成的、如同黑色海洋般的敌群中央。四周是死寂的废墟,燃烧的残骸,以及同伴们消逝后留下的空洞。他不知道此刻世界上还剩下多少人,是否还有其他的抵抗者,他只知道,也许,只剩下自己还可以战斗,还必须战斗。

他紧紧地握住了手中那柄巨大的黑色骑士枪。枪身冰冷,却与他沸腾的绝望和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意志产生着共鸣。

他抬起头,望向那无穷无尽的、象征着毁灭与终结的敌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拖着沉重的身躯,坚定不移地,走向了那注定被吞噬的命运,走向了属于他一个人的、最后的战场……

“咔嚓!”

如同最精美的水晶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整个梦境,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绝望与不甘,都在一瞬间布满了裂痕,随即轰然破碎!化作亿万片闪烁着痛苦与毁灭光芒的碎片。

但,这并非终结。

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无形力量强行介入。那亿万的碎片仿佛被按下了倒带键,以违反常理的方式倒流、汇聚,再次拼凑、复原,试图将那段绝望的未来重新呈现。

而在那破碎与复原的间隙,在那梦境的最底层,他惊鸿一瞥地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结构复杂精密到超越凡人理解能力的时钟虚影。它的齿轮如同星辰般运转,它的刻度蕴含着宇宙的生灭。而此刻,那时钟的指针,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违背一切物理法则的方式,逆向转动。

不是倒流几分钟,几个小时,而是向着时间的源头,向着那开天辟地、万物初生的一刻,坚定不移地回溯!

一股寒意,比核爆的冰冷,比同伴死亡的绝望,更加深邃彻骨地,瞬间冻结了他的灵魂。

新的轮回……开始了?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无法逃避的命运!”

一个声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幼,不带任何感情,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嘲弄与冷漠,直接在他的意识最深处炸响,如同最终的宣判:

“……我知道。”

“你在妄想改变这一切,不是吗?”那声音质问道,如同冰冷的针,刺探着他内心最深处那丝不肯屈服的微光。

“你难道不觉得,逆天而行,太过于痴心妄想了吗?”

听到这句质问,梦境意识核心中的他,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弧度,那是一种混合着无尽疲惫与某种根植于灵魂深处倔强的微笑。

“痴心妄想?九牧有句话叫,人定胜天!”

“我并不是在跟你探讨哲学问题。”那声音似乎对他的回答感到不悦,带着一丝明显的不满。

“我也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他平静地回应,那丝微笑依旧挂在嘴角。

那声音传来一声清晰的、充满了不屑与怜悯的嗤笑。

“等你有能力接触到世界之外的真相,再来回过头,好好品一品你说过的话。”

话音落下,那声音如同退潮般彻底消散,无影无踪。而整个支撑着这段绝望未来的梦境,也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与实体,开始崩塌、淡化,最终化为虚无的尘埃,即将彻底消散于意识的黑暗深处……

欧阳瀚龙猛地睁开了眼睛!

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和后背的睡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窗外,依旧是沉沉的夜色,房间熟悉的轮廓在黑暗中隐约可见。

是梦……只是一场梦……

他大口喘息着,试图用这个念头安慰自己,但梦中那核爆的光芒、同伴临终的眼神、那逆向转动的巨大时钟……所有的一切都太过真实,太过清晰,那冰冷的绝望感如同实质,依旧缠绕在他的神经末梢,久久不散。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刚刚从梦境的泥沼中挣脱,尚未完全回归现实的那一刹那模糊间,眼前的景象,让他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并非他熟悉的房间天花板。

而是一个人影。

一个穿着不染尘埃的纯白色戏服的身影,静静地站在他的床前,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幽灵。戏服的样式古老而陌生,看不出具体的朝代与地域,宽大的水袖垂落,遮住了手部。脸上,覆盖着一张光滑的、没有任何五官雕刻的纯白面具,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不自然的光芒,显得无比诡异。

那白衣戏子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尽管没有眼睛,但欧阳瀚龙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穿透灵魂的“注视”。

然后,那白衣戏子微微向前欠身,动作优雅而标准,仿佛在舞台上向观众致意。

一个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播。那声音同样难以分辨男女,却与梦中那个冰冷的声音截然不同。这个声音空灵、缥缈,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带着一种非人的、悲天悯人般的温柔,却又在这温柔底下,潜藏着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与虚无。

祂轻轻地说:

“我聆听生灵的祈祷,我不忍生命的消散……”

话音落下,那白色的身影开始如同浸入水中的水墨画般,缓缓变淡、消散,连同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具,一起融入了房间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彻底僵在床上、瞳孔收缩、连呼吸都几乎忘记的欧阳瀚龙,以及那两句如同诅咒又如同谶语般的话语,在死寂的房间里,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