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控诉（2/2）
这是积压了无数岁月的、最核心的诘问。
“然后……然后你就用你手中的力量……你打破了我的形体……摧毁了我好不容易凝聚的力量核心……让我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一个只能依附在别人身上依靠吞噬他人灵魂与存在才能维持意识不散的孤魂野鬼！”
她低头看着自己由能量构成的、半透明的手掌，脸上充满了自我厌恶与悲凉。
“为什么……龙？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既然救了我，为什么最后又要杀了我？你给了我一丝希望，又亲手把它掐灭！你让我相信光，却又把我推回比之前更深的黑暗！这比从未见过光明，更加残忍！”
“为什么你在过去救了我，却又在后来将我杀死呢？为什么？为什么啊？你回答我啊！”
她的控诉如同泣血，在这片心境空间中回荡，连周围弥漫的死亡气息都仿佛染上了浓重的悲伤。
龙静静地听着，黑红色的眼眸中流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痛惜，有无奈，有深深的疲惫，但唯独没有后悔。
待墨尔索的控诉暂告一段落，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墨尔索，我从未否认过你所遭受的痛苦。那些不公，那些歧视，那些冰冷的对待，都是真实存在的罪恶。你的愤怒，你的怨恨，我都能理解。如果换做是我，经历你所经历的一切，我或许……会做出比你更极端的选择。”
他首先肯定了她的痛苦，这让墨尔索狂暴的情绪稍微平息了一丝，只是冷冷地、带着讥诮地看着他。
“我出现在你身边，并非为了给你一个虚假的希望，然后将它夺走。我只是想告诉你，除了被仇恨吞噬，同化为黑暗的一部分，你还有另一种选择——那就是超越它。”
“超越？”墨尔索嗤笑一声，“说得轻巧！如何超越？忘记那些伤害？原谅那些加害者？像那些虚伪的光明信徒一样，打着宽恕的旗号，继续忍受不公？”
“不，不是忘记，也不是廉价的宽恕。”龙摇了摇头，“超越，是承认痛苦的存在，但不让痛苦定义你未来的全部。是看清了世间的黑暗与不公，却依然选择不被其同化，坚守自己内心认为真正值得守护的东西。”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间，看到了那条失败时间线上更多的悲剧。
“我阻止你复仇，并非认为那些伤害你的人无辜，也并非认为你的愤怒不正当。而是因为我看到了那条路的终点——无尽的杀戮，灵魂在复仇的快感中逐渐麻木、扭曲，最终失去所有曾经让你之所以为墨尔索的本质。你会变成另一个他们，甚至比他们更加可怕。你吞噬的第一个灵魂，会带来短暂的满足，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空虚和更深的罪孽。一个，两个，十个……当你脚下尸骨累累，当你再也记不清最初那个只是渴望被接纳、被理解的精灵少女的模样时，那样的存在，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我打破你的形体，是因为那时的你，已经彻底被噬灵的本能和仇恨蒙蔽，听不进任何声音。那是无奈之下，我能想到的、唯一能阻止你彻底滑向不可挽回深渊的方法。我希望……能借此让你冷静，让你有机会重新思考。”
“思考？”墨尔索尖声道，“思考什么？思考如何像一个圣人一样，原谅所有伤害过我的人？思考如何在这片污浊的世界上，独善其身？”
“思考……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是毁灭带来的一时快意，还是在毁灭之后，那更加庞大、更加永恒的虚无？墨尔索，仇恨的火炬或许能烧尽敌人，但最先灼伤的，永远是你自己的手和心。”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承认，我的方法或许粗暴，或许失败了。我没有能把你拉回来，反而让你陷入了更长久的痛苦。这是我的过错，是我能力的不足。但是，墨尔索，即使到了现在，我依然不认为，放任你当时进行那场毁灭性的复仇，是正确的选择。那不仅会毁了你，还会让无数本与你痛苦无关的、无辜的生命卷入其中。他们的痛苦，又将由谁来承担？新的仇恨循环，只会永无止境。”
“所以你就牺牲了我？”墨尔索惨笑，“为了你所谓的大义，为了那些无辜的生命？龙，你和我那些光明的同族又有什么区别？一样的虚伪！一样地要求受害者去宽容，去忍耐！”
“我从未要求你宽容或忍耐。”龙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坚决，“我要求的，是你不被仇恨定义！是你能从受害者的身份中挣脱出来，成为你自己命运的主宰，而不是被过去的阴影牵着鼻子走，变成仇恨的奴隶和傀儡！毁灭很简单，但背负着痛苦继续前行，寻找哪怕一丝微光，那才是真正的强大！”
“够了！”墨尔索猛地打断他，周身刚刚平复一些的紫色能量再次狂暴起来，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你的大道理我听了太多遍了！未来的你没能说服我，现在的你，凭借这过去的残影，更不可能！”
她眼中的那一丝微弱波动彻底消失，重新被冰冷和死寂填满，甚至比之前更加浓烈。
“你说你不是为了牺牲我……可结果呢？我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而你，龙，你这个拯救者，你这个阻止我堕落的光明，你现在又在哪里？依附在过去的自己身上？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徘徊在时间缝隙里？这就是你选择的正确道路带来的结果吗？！”
她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刺向了龙内心深处最大的痛楚与遗憾。
“我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说。”墨尔索，或者说莫拉娜的意志再次彻底占据了上风，她手中的紫色能量剑直指龙，“既然命运让我们在此重逢，那就用你最熟悉的方式，做一个了断吧！这一次，我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凝聚了滔天怨恨与死亡规则的紫色光芒在她剑尖汇聚，仿佛要将整个心境空间连同龙的意识一起彻底湮灭！这一击，蕴含了她被封印千万年的所有不甘与愤怒！
龙黑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他知道，言语已经无法唤回那个被伤得太深的灵魂。他握紧了手中的黑暗之渊，准备迎接这宿命般的冲击。
就在那毁灭性的紫色光芒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
“嗡！”
一道纯净、温暖、蕴含着强大生命气息与秩序之力的金色光芒，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龙的身前，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屏障！
“锵！”
莫拉娜的死亡斩击狠狠撞在金色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逸散的能量将周围的黑暗都驱散了不少，却未能撼动那屏障分毫。
光芒缓缓收敛，一道优雅、高贵的身影逐渐凝实。
她拥有一头如月华流泻般的银色长发，精致的精灵耳，一双深邃而温柔的紫色眼眸，如同盛满了星光的夜空。她身着一袭典雅繁复的紫色与白色相间的精灵长裙，裙摆无风自动，散发着古老而强大的气息。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集世间所有的美好与光明于一身，与莫拉娜的破碎与黑暗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她看着前方那因她的出现而明显僵住、甚至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惶的墨尔索，轻轻开口，声音如同清晨的露珠滴落在静谧的湖面，空灵而带着一丝悲悯：
“住手吧，墨尔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