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往事？尘世英灵（二）（2/2）
这神迹般的景象，并未止步于神庭！
那圈代表着苏无言意志的土黄色涟漪，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循着大地传递来的痛苦根源，如同最精准的复仇之矛，跨越千山万水，轰然降临在九牧大陆西北方，那片正被战火蹂躏的焦土之上！
曾经碧草如茵、繁花似锦的原野，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焦黑的土地上遍布着巨大的坑洼，燃烧的残骸冒着浓烟，空气中充斥着血腥、焦糊和绝望的味道。人族、妖族战士的尸体与叛军扭曲的躯体混杂在一起，诉说着战斗的惨烈。叛军的主力，一群身披掠夺来的简陋元素护甲、面目狰狞、眼神被贪婪和杀戮填满的暴徒，正驱使着被混沌秘术强化的巨兽，疯狂冲击着人族和妖族联军最后的、摇摇欲坠的防线。法术的光芒在夜空中交织爆炸，每一次碰撞都带起一片血雨和残肢断臂。伤者的哀嚎、指挥官的怒吼、叛军的狂笑，混杂成一首地狱的交响曲。
瀚和凝的身影就在战场上空。瀚操控着滔天巨浪，形成巨大的水龙卷，将冲击的巨兽狠狠拍飞；凝则挥手间冰封千里，无数尖锐的冰棱如同死亡之雨，将冲锋的叛军冻结穿刺。土神巨大的岩石傀儡在敌阵中横冲直撞，雷神的怒吼伴随着撕裂夜空的紫色雷霆……神明之力浩瀚，但叛军人数众多，且悍不畏死，更夹杂着诡异的混沌秘术，战局依旧胶着而残酷。每一次神力的爆发，都伴随着下方战士生命的消逝，大地的创伤也愈发深重。
就在这时！
所有浴血奋战的战士，所有疯狂进攻的叛军，所有在空中激战的神明，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猛地向下一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按在了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上！
轰——！！！
比神庭更剧烈十倍、百倍的震动，如同大地之心的怒吼，席卷了整个战场！战场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连最疯狂的叛军也惊骇地停下了脚步，茫然地望向脚下。
紧接着，让所有人灵魂冻结的一幕发生了！
平原之上，无论焦土还是血泊，无论战场中央还是边缘角落，无数处地面同时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涌、拱起！
“噗！噗！噗！噗！”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破土之声，一条条、不，是无数条！无数条粗壮得如同千年巨蟒、表面覆盖着坚硬如铁的暗褐色树皮、闪烁着土元素厚重黄光的巨大桃树根须，如同地狱探出的死亡之触，毫无征兆地从地底暴射而出！
它们的速度太快了！带着大地积蓄已久的愤怒与苏无言意识中那纯粹守护意志的加持！
“啊——！”
“什么东西？！”
“救我！！”
惊骇欲绝的惨叫声瞬间取代了喊杀声。
那些根须，精准地缠绕向每一个身上沾染着浓重血腥与恶意、手持武器指向同胞的叛军！无论他们穿着简陋的元素护甲，还是被混沌秘术强化了身体，在那蕴含着磅礴大地之力的根须面前，都脆弱得如同纸糊！
粗壮的根须如同拥有生命的巨蟒，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缠住叛军的腰腹、四肢、脖颈！坚硬的树皮摩擦着护甲，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恐怖的绞杀之力爆发！
“咔嚓！咔嚓！咔嚓！”
骨骼被硬生生勒断、碾碎的爆响，如同炒豆般密集响起！护甲在根须的缠绕下扭曲变形，最终崩裂！那些前一秒还面目狰狞、挥舞屠刀的叛军，此刻只剩下扭曲变形、充满极致痛苦和恐惧的面孔，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他们的身体被根须拖拽着，如同被蛛网捕获的飞虫，毫无反抗之力地沉向那突然裂开的、深不见底的地缝！
“不——！”
一个叛军小头目被根须缠住双腿，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锯齿长刀劈砍，刀刃砍在根须上溅起几点火星，却连一丝痕迹都无法留下。他绝望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被拖入黑暗，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嚎，随即被翻涌的泥土彻底吞没。
战场上，瞬间清空了一大片！那些凶神恶煞的叛军和狂暴的巨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只留下地面上一个个迅速合拢的深坑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被泥土气息掩盖的血腥味。
这地狱般的景象只持续了短短数息。
当最后一声绝望的惨叫被大地吞没，那些狂暴的巨大根须，如同完成了使命的巨蟒，迅速缩回地底。翻涌的地面缓缓平复，只剩下被翻起的、带着新鲜泥土气息的地表，以及战场上幸存者们呆若木鸡、死里逃生的茫然与惊魂未定。
战争，在苏无言无意识的、源于守护与悲悯的愤怒爆发下，以一种近乎神话般的、令人胆寒的方式，戛然而止。
劫后余生的寂静笼罩了战场，只有伤者的呻吟和风吹过焦土的呜咽。瀚和凝悬浮在空中，看着下方那如同神罚降临后留下的诡异平静，看着那些迅速消失的深坑和残留的土元素波动，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复杂，以及一丝深切的忧虑。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绝非任何一位已知神明的手笔！这股力量，带着一种纯粹的、原始的、与大地本源共鸣的稚嫩与浩瀚并存的气息！
“是……无言？！” 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猛地抬头，目光穿透遥远的空间，投向九牧大陆中心的方向，投向曦光神庭！
没有任何犹豫，瀚与凝，以及其他感知到这股异常力量的神明，化作流光，以最快的速度撕裂空间，返回神庭！
当那被灼灼桃夭映成粉色的神庭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即使是见惯了神迹的十二神明，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神庭，已彻底被一片无边无际、古老而妖艳的桃林所淹没！巨大的桃树枝干如同虬龙般缠绕着宫殿的梁柱、拱卫着每一寸土地，层层叠叠的桃花形成了一片流动的花海，浓郁的花香几乎凝成实质。这里不再是神明的居所，更像是一个由大地之力瞬间构筑的、温柔而森严的堡垒。
神明们穿过寂静无声、落英缤纷的花海，径直冲向花园的中心。
在那里，在那片曾经因她一踏而绽放生机、此刻又因她一跪而生长出最古老桃树的地方，他们看到了苏无言。
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巨大的、散发着温润土黄色光芒的桃树根系旁，仿佛依偎着母亲。她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紧闭着，上面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显然已经耗尽了所有力量，陷入了深沉的昏迷。她那身淡绿色的小裙子沾满了泥土和飘落的花瓣，赤着的脚丫上甚至沾染着点点暗红的血迹——并非她的，而是在力量失控爆发时，无意中从远方战场沾染来的残酷印记。
然而，让瀚和凝瞳孔骤然收缩的，并非苏无言昏迷的状态。
而是在她小小的、紧紧环抱的双臂之间，还护着一个同样昏迷不醒的小女孩！
那女孩看起来与苏无言年龄相仿，有着一头罕见的、如同阴霾天空般的蓝灰色短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她身上穿着普通的、沾满尘土和草屑的粗布衣服，小脸上带着惊恐过度的苍白和泪痕。她显然并非神庭之人，更像是从某个被战火波及的村庄掠来的孩子。
几根最为柔韧、顶端还带着细小桃花的嫩枝，如同有生命的臂膀，温柔而坚定地缠绕在蓝发女孩的腰腹和手臂上，形成一个保护性的“茧”，将她牢牢地固定在苏无言的怀抱里。其中一根嫩枝的尖端，还残留着一丝被强行撕裂的、带着混沌气息的破布条。
一切昭然若揭。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在力量失控、大地翻涌、将远方叛军拖入深渊的同时，苏无言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对生命最本能的守护与博爱，依旧驱使着她。她感应到了，在混乱的战场上，某个角落，一个同样弱小的生命正在遭受侵害。于是，她分出了一缕力量，操控着桃枝，跨越空间，硬生生地将这个无辜的女孩从一个凶徒手中夺下，并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将她传送到了自己身边，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和残余的桃枝，为她提供了最后一点庇护。
瀚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试图分开苏无言紧抱着蓝发女孩的手臂。昏迷中的小无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痛苦地蹙起，抱得更紧了，仿佛那是她昏迷中也要守护的珍宝。
凝站在一旁，冰蓝色的眼眸深深凝视着昏迷的小徒弟，看着她苍白小脸上残留的泪痕和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惊悸，又看向她怀中那个同样脆弱、被桃枝温柔缠绕保护的陌生女孩。她的心，如同被最纯净的冰与最温暖的水同时冲刷着。
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以最直观、最令人心碎的方式，烙印在了这个本该只懂得问“为什么”、只懂得与花草嬉戏的孩子身上。而她回应这残酷的方式，不是恐惧退缩，而是用她那刚刚觉醒、尚无法驾驭的、源于大地母亲的浩瀚力量，降下了守护的雷霆，同时也伸出了救赎的枝条。
凝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清凉的冰雾，极其轻柔地拂过苏无言紧蹙的眉心，仿佛要抚平那噩梦的褶皱。她的目光扫过周围这片由小徒弟的悲恸与力量共同催生出的、盛大到诡异的桃夭之林，最终落回那张苍白的小脸和那紧紧环抱的姿态上。
“无言……” 凝的声音低得如同叹息，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感，“你的‘声音’……我们……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