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流言渐起人心乱(2/2)
我停下,看着他背影。
昨天他还主动帮我校正旗语角度,今天却连面对面都不敢。
中午点卯时,我特意观察各队旗语兵的动作。三组演练中,有两组在变阵信号下达后迟疑了半拍。虽很快纠正,但节奏已乱。
有人开始怀疑指令的有效性了。
我站在场边,没有出声纠正。此刻若强行压制,只会让人觉得我在掩盖问题。
下午我去了一趟医帐,顺道查看伤员恢复情况。几名枯松岭之战负伤的士兵正在复健,见我进来,原本谈笑的气氛立刻凝固。一人想站起来行礼,我摆手制止。
“好好养伤,别急着归队。”
他们点头,却没人开口说话。其中一人欲言又止,最终只低声说了句:“将军保重。”
我走出医帐,寒风吹在脸上,像细砂磨过皮肤。
回到营帐,我取出那卷素绢,铺在案上。墨线清晰,三点联动的结构毫无破绽。我指尖划过每一个节点,确认每一处间距与呼应关系。
这不是花架子。
这是我用血换来的经验,是三百精锐反复演练的结果,是为了减少伤亡才设计的活路。
可现在,它成了别人口中“欺世盗名”的证据。
我抽出炭笔,在素绢角落写下八个字:
“流言三路:传令、炊班、哨岗。”
写完,我盯着这八字良久。
传令系统被渗透,消息从这里流出;炊班是士兵聚集之地,最容易散播言论;哨岗则是信息传递枢纽,谁控制了这里,谁就能左右耳目。
三条路,都被动了。
我卷起素绢,塞回内袋。然后解下铠甲,叠放在床边。外袍脱下时,右臂旧伤牵动了一下,像是有根锈钉扎在骨缝里,抽着疼。
我没叫医官。
吹灭油灯,帐内彻底黑了。
我坐在床沿,没有躺下。
外面营地安静下来,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巡哨的脚步。我知道,有些人还在等,等我做出反应。等我愤怒,等我质问,等我失控。
但我不能动。
现在一动,就会落入他们的圈套。他们会说,陆扬恼羞成怒,打压异见;他们会说,他容不得批评,要清洗军中“忠言之士”。
真正的战场,有时不在沙场,而在人心之间。
我闭上眼,耳边浮现出那些低语:
“拿命试阵法……”
“连老将军都没点头……”
“表现尚可……”
一句话,能杀人于无形。
帐外风声渐紧,吹得帘幕轻轻晃动。一道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透入,斜斜打在案角,照亮了方才写字的炭笔尖端,一点漆黑,像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