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遗书的放置(2/2)
放好信封后,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再次仔细端详这个“场景”。不够,还缺点什么。一个决定自杀的、绝望的醉酒妇人,在写下遗书后,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姿态和遗留痕迹?
她的目光落在沈月柔脸上。眉头紧锁,表情痛苦,这很好,符合“绝望”的心理状态。但似乎还少了点“崩溃”的细节。清莲的视线下移,落在沈月柔的睡衣前襟。那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质睡衣,领口有些松垮。她伸出手指,极其轻巧地,将睡衣领口向旁边拉扯了一下,制造出一种因为燥热或痛苦而无意识抓扯导致的凌乱感。接着,她的目光扫过沙发周围。在沈月柔脚边的地上,扔着一个空的廉价白酒小瓶(那是她昨晚喝剩的),旁边还有半包皱巴巴的香烟和一个打火机。这些都是现成的、符合沈月柔人设的物品。清莲用脚尖,极轻地将那个空酒瓶拨到更靠近沙发、更显眼的位置,让它看起来像是随手丢弃的。打火机和烟盒保持原状。
然后,她的目光回到沈月柔的脸上,停留在她的眼角。那里似乎有些湿润,但不确定是之前流泪的痕迹,还是昏睡中自然的分泌物。清莲犹豫了半秒。伪造泪痕?风险太大,容易留下不自然的痕迹,而且醉酒昏睡的人未必会流泪。她放弃了这一点,保持自然或许更好。
最后,是整体姿态的微调。沈月柔是侧躺蜷缩,这符合醉酒沉睡,但或许可以让她看起来更“放弃”一些。清莲伸出手,没有直接触碰沈月柔的身体,而是轻轻拉了拉她身下压着的沙发套的一角,让她的身体微微向后仰了一点,从完全的侧蜷,变成了一种更松弛的、半仰半侧的姿态,头部无力地后仰,下巴微微抬起,喉咙完全暴露。这个姿势,在法医学上,有时会被认为更符合“无意识状态下的窒息”或“深度昏迷”特征,能强化“在昏睡中吸入过量煤气身亡”的现场感。同时,这个姿势也让她的脸更多暴露在可能的光线下(如果天亮后有人进来),更容易被看到那痛苦挣扎的表情,以及……手边那封至关重要的“遗书”。
做完这一切,清莲退后半步,在昏暗的光线中,最后一次审视自己的“作品”。
沙发上的女人,以一种无助而颓然的姿态瘫软着,衣衫微乱,手边散落着空酒瓶和“遗书”,呼吸粗重缓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毫无知觉。整个场景,弥漫着一种绝望、颓废、自暴自弃的气息,完美地契合了一个被债务和生活压力逼到绝路、借酒浇愁后写下绝笔、然后在醉意和绝望中放弃生命的妇女形象。
没有明显的他杀痕迹,没有外来者闯入的迹象,只有“自杀者”自己留下的、充满悔恨与绝望的遗书,以及一个符合逻辑的死亡方式。现场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同一个“故事”。
清莲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封露出半截的、皱巴巴的信封上。在昏暗的光线下,它只是一个模糊的浅色长方形。但里面那些用沈月柔笔迹写下的、充满扭曲“爱”与绝望的文字,将成为压垮警方调查方向的最后一根稻草,将“谋杀”完美地包装成“殉情”与“自杀”。
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近乎虚无的情绪,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她心脏最深处的某个角落。但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随即,更强大的、冰冷的理性迅速将其覆盖、碾碎。没有时间感伤,没有余地犹豫。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缓缓直起身。因为蹲伏太久,腿部有些发麻,血液回流带来细微的刺痛。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脚踝,目光最后扫过沈月柔的脸。那张在昏暗中模糊不清的、写满了痛苦与麻木的脸,此刻在她眼中,不再是一个“母亲”,甚至不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个需要被妥善处理的、最后的“证据”,一个即将完成的“作品”的一部分。
好了。现场布置完毕。核心证据已就位。
她不再停留,转身,依旧踩着无声的脚步,走向客厅通往狭窄小阳台的那扇玻璃门。阳台是这间屋子唯一能接触到“外面”空气的地方。她轻轻拉开玻璃门——门轴很顺滑,只发出极其轻微的摩擦声。一股子夜清冷的、带着城市尘埃味的空气涌了进来,瞬间冲淡了鼻端那越来越明显的、甜腻的煤气味。她没有走出去,只是将门拉开到足够她侧身通过的宽度。
然后,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沉浸在黑暗与死亡气息中的客厅。沙发上的轮廓,厨房门缝下可能已经开始渗出的、无形无味但致命的气体,还有那封决定“真相”的信……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留在了身后,留在了那片精心布置的、通往“结局”的舞台之上。
她侧身,闪出了玻璃门,反手轻轻将门在身后拉上。“咔哒”一声轻响,门框上的简易插销自动扣上。不是很严密的锁,但足够形成一道隔阂,将屋内逐渐浓郁的死亡与屋外清冷但安全的夜晚空气分隔开来。
现在,她是观众,也是唯一的、知晓一切内情的导演。戏已开演,主角正在无知无觉中走向终幕。而她,需要退到安全的幕后,等待,并准备迎接属于她的、下一个“角色”的登场。
阳台狭窄而简陋,堆放着一些杂物,夜风毫无遮挡地吹拂在身上,带着深秋的寒意。她靠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抬起手,将一直捂在口鼻上的、已经有些发干的湿毛巾缓缓取下。新鲜的、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驱散了那一直萦绕不去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她仰起头,望向墨蓝色的、没有星星的夜空,深深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