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首次问询（星河）（2/2）

“那天晚上，你父亲没回家，你和你妈妈没担心吗？没去找找？” 王警官突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经意，却直指要害的问题。

沈星河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很晚才回家，浑身湿透，状态极差。母亲问起，他只能用和同学复习晚了、淋了雨来搪塞。他不能让警察知道他那晚的真正行踪！

“担心了……” 他声音哽咽，这次带了更多真实的情绪——是对父亲下落的未知恐惧，也是对自己处境的后怕，“我妈……打了电话，关机……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找……他有时候……应酬晚了，也会不回来……”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这眼泪里，混杂着对父亲可能已遭不测的恐惧，对眼前困境的绝望，以及巨大的心理压力。他抬起手，用袖子粗暴地擦去眼泪，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加无助和脆弱。

王警官和年轻警官交换了一个眼神。年轻警官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在说：看起来就是个担心父亲、又被父亲管教弄得很难堪的孩子。

王警官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根据沈清莲同学的说法，那天晚上你父亲带她去了城西那个废弃的工地‘谈话’，之后她就离开了。你对此知情吗？你父亲后来有没有联系你？”

“我不知道！” 沈星河猛地摇头，反应有些激烈，带着一种被蒙在鼓里的委屈和愤怒，“他没找我！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为什么要带她去那种地方？！”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带着哭腔。这种反应，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一个儿子对父亲极端行为的不解和不满，也撇清了自己与当晚事件的直接关联。

王警官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似乎在评估他情绪的真实性。沈星河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生怕自己刚才的激动反应过了头，引起了怀疑。

然而，王警官的目光渐渐缓和下来。在他眼中，沈星河的表现——紧张、羞耻、委屈、对父亲失踪的真实担忧、以及青春期特有的敏感和易怒——虽然有些过度，但整体上符合一个突然遭遇家庭变故、且与父亲关系紧张的少年的心理特征。他的说辞，与沈清莲的叙述基本吻合，都指向了“沈寒川因反对早恋而愤怒警告，随后离开”这一方向。相比于沈清莲那种近乎完美的、带着表演痕迹的冷静，沈星河这种青涩、慌乱甚至有些失控的反应，反而显得更真实，更符合他的年龄和处境。警方目前掌握的信息，还不足以支撑更复杂的推测，尤其是在没有发现尸体、缺乏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他们更倾向于将沈星河视为需要安抚的受害者家属，而非需要深挖的嫌疑人。

“好了，星河同学，别太激动。” 王警官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安慰的意味，“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你也别太担心，我们正在全力查找你父亲的下落。你回忆一下，你父亲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沈星河胡乱地擦着眼泪，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不知道……他的事……很少跟我说……”

问询又持续了几分钟，主要围绕沈寒川的社会关系和近期表现，沈星河一律以“不清楚”、“不知道”回答，这与他“对父亲生意不感兴趣”的青少年形象是符合的。

最后，王警官合上了记录本：“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你，星河同学。回去好好休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家属。”

沈星河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低声道：“谢谢警察叔叔。” 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会议室。

直到跑出教学楼，冲到空旷的操场上，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沈星河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他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刚才那短短二十多分钟，仿佛经历了一场酷刑。每一秒都在撒谎，每一秒都在恐惧被识破。清莲是怎么做到的？她怎么能那么冷静？

巨大的后怕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将他淹没。但同时，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也弥漫开来。暂时……好像过关了？警察似乎相信了他们的说辞，至少，没有当场拆穿。

他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这一次，不再是表演，而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复杂的情绪宣泄。有恐惧，有愧疚，有对未来的茫然，还有一种……与清莲那种冰冷的、高效的“合作”后产生的、扭曲的相依为命感。

他知道，警察可能并没有完全消除疑虑，那个王警官的眼神依旧锐利。他也知道，这件事远未结束。但至少，他们携手闯过了第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关卡。他用自己的紧张和“真实”情绪，阴差阳错地，配合清莲的冷静表演，完成了一次危险的共谋。

他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戏，还要继续演下去。在所有人面前，他必须是一个为父亲失踪而担忧、悲伤、又带着些许叛逆和委屈的儿子。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了。他看了一眼教学楼，清莲的教室就在那边。他们此刻近在咫尺，却又必须远在天涯。

他转过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已经不再完整的“家”。背影在初冬的寒风中，显得单薄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