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尸体的拖行(2/2)

两人再次合力。这一次,有了准备,力量用得更足。尸体被拖动了半米左右,在地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暗红色的拖痕,混合着灰尘和泥水,看起来触目惊心。

拖行的过程缓慢而折磨。每拖动一小段距离,都需要停下来喘息。沈寒川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随着拖拽轻微晃动,脸色灰白,眼睛半睁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两个正在处置他遗体的人。沈星河每次目光扫过父亲的脸,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恐惧和负罪感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双冰冷的皮鞋,或者看向对面清莲那同样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才能勉强支撑下去。

清莲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紧抿着嘴唇,一次次地发力。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在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又或者只是将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拖动”这个动作本身,隔绝掉一切情感和感官的干扰。但偶尔,当尸体的手臂滑落碰到她的腿,或者当她不得不调整位置再次接触那冰冷僵硬的躯体时,她的身体会几不可察地剧烈颤抖一下,然后又迅速恢复那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在用惊人的意志力,对抗着本能的恐惧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混合着两人身上汗水的味道,以及尸体逐渐散发出的、难以言喻的死亡气息,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地狱般的氛围。沈星河的衣服早已被汗水和雨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冷粘腻。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要脱臼,腰背酸痛难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但更折磨人的是心理上的冲击。他正在拖行的,是他亲生父亲的尸体!是他刚刚亲手杀死的人!这个认知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中途,沈星河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滩血水,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连带得尸体也歪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松手,尸体的一条腿“砰”地砸在地上。他惊恐地看向清莲。

清莲只是皱了皱眉,低声道:“小心点!抓紧!” 语气中没有责备,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务实。她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用力。

沈星河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是敬畏?是恐惧?还是……一种深深的依赖?在这种绝境下,清莲的冷静和果断,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重新弯下腰,用尽残存的力气,再次抓住了那双冰冷的脚踝。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仿佛漫长过一个世纪。当尸体终于被拖到那个浑浊的积水坑边缘时,沈星河几乎虚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手上、衣服上,都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灰尘和泥水,狼狈不堪。

清莲也累得不轻,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她扶着膝盖,微微喘息,但目光却立刻投向了房间角落那堆生石灰,眼神锐利,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拖行留下的那道蜿蜒的、沾满血污和泥渍的痕迹,从房间中央一直延伸到水坑边,像一条丑陋的伤疤,刻在水泥地上,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罪恶。这道痕迹,必须处理掉。但现在,还有更重要、更紧迫的事情要做。

清莲直起身,看向瘫坐在地、眼神空洞的沈星河,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性:

“休息三十秒。然后,处理掉拖痕。最后,搬石灰。”

她的声音在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房间里回荡,冷静得令人心寒。沈星河抬起头,看着站在水坑边、身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的清莲,又看了看脚下父亲那具一半浸在水坑边缘、一半还在岸上的庞大尸体,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荒诞感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将他彻底淹没。

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他们拖动了尸体。他们即将进行下一步。这条无法回头的路,他们已经踏出了最艰难、也是最罪恶的第一步。共犯的关系,在这沉重、恶心、充满心理折磨的拖行中,被残酷地夯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