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撒哈拉的星空与“无用”的对话!(1/2)

从喀纳斯到撒哈拉的跨度,就像从一首静谧的牧歌跳进一部狂野的史诗。

黄玫瑰决定转场的那天,乔卫东正在帮她打包器材。

十月底的北疆已经飘起零星雪花,拍摄条件越来越恶劣。黄玫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说:“去撒哈拉。”

乔卫东以为自己听错了:“哪儿?”

“撒哈拉。”黄玫瑰重复,手指在地图册上划过,“摩洛哥那边。这个季节正好,白天不太热,晚上能看到最清晰的银河。”

她说话的语气就像决定明天去隔壁县城一样平常。

乔卫东看着满屋子的器材:“这些……都带去?”

“精简。”黄玫瑰已经开始分类,“带一个机身,三个镜头,无人机,三脚架。其他的寄回上海。”

三天后,他们站在摩洛哥马拉喀什的机场外。热浪扑面而来,空气里弥漫着香料、皮革和烤肉的混合气味。穿长袍的男人,蒙面纱的女人,嘈杂的叫卖声,这一切和喀纳斯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

黄玫瑰租了辆老旧的丰田皮卡,雇了个当地向导——一个叫哈桑的柏柏尔人,四十多岁,脸上有沙漠风沙刻出的深深纹路。

“去撒哈拉?”哈桑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现在不是最好季节,晚上会冷,很冷。”

“就是要冷。”黄玫瑰检查着车况,“冷的时候星空最干净。”

哈桑看了眼乔卫东,眨眨眼:“你女朋友很勇敢。”

乔卫东还没开口,黄玫瑰已经说:“他不是我男朋友,是助理。”

哈桑愣了愣,然后大笑:“助理?好好,助理。”

从马拉喀什到撒哈拉边缘的梅尔祖卡,车程八小时。前半段是山路,后半段是荒漠。越往南走,绿色越少,黄色越多。到最后,天地间只剩沙丘、岩石和稀疏的耐旱植物。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梅尔祖卡。这里是个沙漠小镇,到处是骆驼和游客。黄玫瑰拒绝了所有旅游团的邀请,让哈桑带他们去“人最少的地方”。

哈桑开着皮卡离开公路,驶进真正的沙漠。车轮碾过沙地,扬起长长的沙尘。太阳开始西沉,把沙丘染成金红色,像燃烧的火焰。

开了大概一小时,哈桑停下车:“这里可以。再往里走,车会陷住。”

黄玫瑰跳下车,看了看四周。巨大的沙丘连绵起伏,像凝固的波浪。没有脚印,没有车辙,只有风在沙面上刻出的纹路。

“就这里。”她说。

搭帐篷花了些时间。哈桑很有经验,在背风的沙谷里选了个位置。黄玫瑰和乔卫东帮忙打桩、拉绳。沙漠的夜晚来得很快,太阳一落山,温度骤降。

哈桑生起篝火,煮了一锅塔吉锅——用羊肉、土豆和香料炖的当地菜。三人围着火堆吃饭,谁也不说话。只有风声,火苗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驼铃声。

吃完饭,哈桑钻进自己的小帐篷:“我睡觉了。你们别走远,沙漠晚上会迷路。”

只剩乔卫东和黄玫瑰坐在火堆旁。

天完全黑了。没有月亮,星星一颗一颗亮起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后整个天空像被洒满了钻石。银河横跨天际,清晰得能看见淡淡的星云。

黄玫瑰仰头看着星空,很久很久。火光在她脸上跳跃,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真美。”乔卫东轻声说。

“嗯。”黄玫瑰应了一声,“在城市里永远看不到这样的星空。光污染太严重了。”

“你经常来这种地方?”

“只要拍星空,就会来。”黄玫瑰拢了拢外套——沙漠夜晚的冷,和北疆的冷不同,是一种干燥的、刺骨的冷,“青藏高原、智利阿塔卡马、挪威北部……都去过。”

“一个人?”

“大部分时候是一个人。”黄玫瑰说,“有时候雇向导,就像这次。但向导只是带路,不参与拍摄。”

乔卫东往火堆里添了根柴:“不害怕吗?一个人在这些荒无人烟的地方。”

黄玫瑰转过头看他,火光在她眼睛里跳动:“害怕什么?”

“不知道。”乔卫东想了想,“野兽?坏人?意外?”

“野兽很少攻击人。坏人……在这种地方遇到坏人的概率比在城市里低多了。”黄玫瑰说,“至于意外,哪里都可能发生意外。在上海过马路可能被车撞,在沙漠可能迷路。概率问题而已。”

她说得太理性,理性到近乎冷酷。

乔卫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其实死过一次。”

黄玫瑰转过头。

“不是比喻。”乔卫东看着跳动的火焰,“是真的死过。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摔得……应该很难看。”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火苗摇晃。远处的沙丘上,有沙粒被风卷起,在星光下像流动的银雾。

“为什么?”黄玫瑰问,声音很平静。

“因为觉得活着没意思。”乔卫东说得很慢,像在回忆一个别人的故事,“那时候我在金融圈,每天跟数字打交道。股票涨了,跌了,赚了,赔了……看起来很重要,其实什么都没抓住。有一天早上醒来,忽然觉得,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我像台机器,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行,生锈,老化,最后报废。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提前结束?”

黄玫瑰安静地听着。

“所以我走上天台。”乔卫东继续说,“很高,风很大。往下看,人都很小,车很小,一切都很小。我想,跳下去,就都结束了。不会再有压力,不会再有焦虑,不会再有那种……空虚感。”

他顿了顿:“然后我就跳了。”

篝火噼啪作响。一只沙漠甲虫爬过沙地,在火光边缘停了一下,又爬走了。

“但我没死。”乔卫东说,“或者说,我死了,又活了。在另一个身体里醒来,有另一个身份,另一段人生。就像……重生。”

黄玫瑰看了他很久,然后说:“这是你编的故事吗?”

“不是。”乔卫东迎着她的目光,“是真的。听起来很荒谬,但这是真的。我有前世的记忆,有跳下去那一刻的感受——风在耳边呼啸,地面越来越近,那种绝对的、没有回头路的坠落。”

他笑了笑:“所以我有时候想,我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本来该死的人,多活了一天,就是赚了一天。”

黄玫瑰重新看向星空。过了很久,她才说:“那你现在找到意义了吗?活着的感觉。”

乔卫东想了想:“有时候找到了,有时候又丢了。但至少,我开始享受‘找’这个过程。以前我觉得人生要有明确的答案,现在我觉得,问题本身就有价值。”

“比如什么问题?”

“比如……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乔卫东环顾四周,沙丘,星空,篝火,“在撒哈拉的深处,在这么冷的夜晚,坐在火堆旁,聊天。这有什么意义?没有。但很美。美本身就是意义。”

黄玫瑰沉默着。

乔卫东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毯——这是他在马拉喀什买的,听哈桑说沙漠夜晚会冷到零度以下。他把毯子递给黄玫瑰:“披上吧,你会冷的。”

黄玫瑰看了看毯子,又看了看他,接过来,裹在身上。毯子是银色的,在火光下反着光。

“谢谢。”她说。

这两个字很轻,但在寂静的沙漠里很清晰。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乔卫东往火堆挪近了些,“现在我可以回答了。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我一直在找的东西——那种不在乎意义,只在乎存在的状态。你拍照,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不是为了表达什么,只是因为你想拍。这种纯粹,让我羡慕。”

黄玫瑰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裹着保温毯,像个孩子:“纯粹有时候是自私。”

“自私?”

“嗯。”黄玫瑰说,“我只顾自己拍照,不顾别人的感受。父母去世前,我没怎么陪他们。朋友疏远了,也不去挽回。爱情来了又走,也不挽留。这难道不是自私吗?”

乔卫东想了想:“是自私。但人都有权利自私一点。只要不自私到伤害别人。”

“我伤害过。”黄玫瑰的声音低了些,“三年前,有个男人说爱我,想和我结婚。我说我不需要婚姻。他说他愿意等。等了两年,最后走了。走的时候说,黄玫瑰,你心里只有你的相机,根本装不下一个人。”

她顿了顿:“他说得对。我心里确实装不下一个人。相机已经占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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