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放下身段,从“助理”做起!(2/2)

“学习怎么专注地做一件事。”乔卫东说,“你看你拍照的时候,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眼前的画面。这种专注,我在别的地方没见过。”

黄玫瑰喝了口奶茶,没说话。

“我在上海的时候,”乔卫东继续说,“每天要处理几十件事。这个会,那个电话,这个邮件,那个应酬。看起来忙,但其实什么都没深入。就像在水面上打水漂,跳得很快,但沉不下去。”

他顿了顿:“你不一样。你像潜水,一口气沉到海底,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我想学这个——怎么沉下去。”

黄玫瑰看着他,眼神复杂。过了很久,她说:“你不是来学拍照的。”

“嗯?”

“你是来找答案的。”黄玫瑰说,“生活里遇到了问题,找不到答案,所以跑到这里来,以为能在自然里,在艺术里,或者在我这里找到答案。”

这话说得一针见血。

乔卫东愣住了。

“但我要告诉你,”黄玫瑰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碎屑,“我这里没有答案。我只有问题——更多的问题,更深的困惑。如果你想要答案,你找错人了。”

说完,她重新拿起相机,走向另一个拍摄点。

乔卫东坐在石头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笑了。

是啊,他是来找答案的。

找关于生活、关于感情、关于存在的答案。

但黄玫瑰说得对,她这里没有答案。

只有更纯粹的问题。

这反而让他更想靠近她——因为在这个充满廉价答案的世界里,一个敢于直面问题的人,太珍贵了。

下午的拍摄更不顺利。

天气变了,乌云从西边涌过来,风开始变大。黄玫瑰想抢在雨前拍完一组镜头,但光线变化太快,她调整参数的动作有些急躁。

乔卫东在帮忙递滤镜时,手滑了一下,那片价值不菲的偏振镜掉在石头上,镜片裂了。

清脆的碎裂声在风里格外刺耳。

黄玫瑰转过头,看着地上碎裂的滤镜,脸色沉了下来。

“对不起。”乔卫东立刻说,“是我的错。多少钱,我赔。”

黄玫瑰没说话,蹲下去捡起碎片。她看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看着乔卫东:“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知道,这是……”

“这是我用了五年的滤镜。”黄玫瑰打断他,“跟我去过西藏,去过非洲,去过北极。它不只是个工具,它是我的伙伴。”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乔卫东听出了其中的痛惜。

“对不起。”他再次说,这次更诚恳。

黄玫瑰站起来,把碎片小心地收进一个小袋子里。然后她看着乔卫东,说:“你明天不用来了。”

乔卫东心里一紧:“因为这件事?”

“不是。”黄玫瑰说,“是因为你不适合。你不是干这个的料。别勉强自己,也别勉强我。”

她开始收拾器材,动作很快,很决绝。

乔卫东站在旁边,想帮忙,但不知道该怎么伸手。风吹得更猛了,远处传来雷声。第一滴雨落下来,打在他脸上,冰凉。

“我……”

“回去吧。”黄玫瑰背上包,“雨要大了,山路不好走。我自己能行。”

她真的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乔卫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在雨中越来越模糊。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但他没动。

他想起在魔都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他总是掌控一切,总是游刃有余。

但现在,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被老师赶出教室。

雨越下越大。

乔卫东终于动了,但不是往回走,而是朝着黄玫瑰离开的方向追去。

山路因为下雨变得泥泞湿滑。他跑得踉踉跄跄,几次差点摔倒。但他没停,一直追到那个山坡下。

黄玫瑰正在艰难地往上爬。她背着两个大包,在雨中行动不便。有一段陡坡,她试了三次都没爬上去。

乔卫东冲过去,从后面托住她的包。

黄玫瑰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他,愣了一下。

“你……”

“我送你回去。”乔卫东说,声音在雨里有些模糊,“这条路我走过,知道哪里滑。你跟着我。”

他没等黄玫瑰回应,就走到前面,伸出手:“包给我一个。”

黄玫瑰犹豫了一下,把较重的那个包递给他。乔卫东背上,然后伸出手:“拉着我,这段坡很滑。”

雨下得很大,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黄玫瑰看着乔卫东伸出的手,又看看他认真的脸,终于,把手放了上去。

乔卫东的手很暖,即使在冷雨里也暖。他握得很稳,一步一步带着黄玫瑰往上爬。遇到特别滑的地方,他会先上去,然后把黄玫瑰拉上来。

就这样,两人在雨中艰难前行。谁也没说话,只有雨声、风声、脚步声。

走了大概四十分钟,终于回到停车的地方。两人都成了落汤鸡。

乔卫东把器材小心地放进后备箱,然后打开车门:“上车吧,赶紧回去换衣服,会感冒的。”

黄玫瑰坐进副驾驶,看着窗外的大雨,忽然说:“那个滤镜,是我第一个摄影老师送我的。他说,好滤镜就像好眼睛,能帮你看清世界的本质。”

乔卫东启动车子,开得很慢:“你老师说得对。”

“他三年前去世了。”黄玫瑰说,“癌症。走之前跟我说,玫瑰,别停下来,一直拍,拍到拍不动为止。”

车里安静下来,只有雨刮器来回摆动的声音。

“对不起。”乔卫东第三次说,“我不该那么不小心。”

黄玫瑰转过头,看着他湿漉漉的侧脸:“你为什么追来?”

“因为不能让你一个人走山路。”乔卫东说,“雨这么大,太危险了。”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乔卫东说,“我知道我笨手笨脚,不适合当助理。但我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这是我今天唯一能做好的事。”

黄玫瑰沉默了。

车在雨中缓缓行驶。山路因为雨水变得泥泞,乔卫东开得很小心,但还是几次打滑。每次打滑,他都稳稳地控制住方向。

回到喀纳斯时,已经是傍晚。雨停了,西边的天空出现了彩虹。

车停在黄玫瑰的木屋前。两人下车,乔卫东把器材搬下来。

“明天……”黄玫瑰开口。

“我知道,我不用来了。”乔卫东接话,“今天谢谢你让我跟着。学到了很多。”

他转身要走。

“明天五点。”黄玫瑰忽然说。

乔卫东愣住,回头。

“村口集合。”黄玫瑰看着他,“去禾木,要开四个小时。如果你迟到,我不会等。”

说完,她推开木屋的门,走了进去。门在她身后关上。

乔卫东站在门外,看着那道彩虹,忽然笑了。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上因为拉黄玫瑰上山而磨出的水泡。

疼,但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