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出发,寻找带刺的玫瑰!(2/2)
答:我需要,但我不要。这是两回事。我需要水才能活,但我不需要掉进海里淹死。
乔卫东看到这里,停了下来。
我需要,但我不要。
这话说得决绝,但也说得清醒。
他继续往下看。
第二次采访,2023年8月22日,上午10点,外滩某咖啡馆。
问:有人批评你的作品回避现实,你怎么看?
答:什么是现实?高楼大厦是现实,菜市场也是现实;股票涨跌是现实,一片落叶也是现实。他们说的现实,只是他们想要的现实。我拍的是被忽略的现实。
问:那你觉得什么是被忽略的?
答:那些安静的、缓慢的、即将消失的东西。这个时代太快了,大家都在往前跑,但很少人回头看。我在回头,在看那些被甩在后面的人和事。
问:这种关注,会不会很沉重?
答:沉重是生命的本质。轻松才是幻觉。承认沉重,才能活得真实。
笔记还有很多页,乔卫东一页页翻着。透过这些文字,他仿佛能看到黄玫瑰坐在对面,用那种平静而坚定的语气,说着这些近乎偏执的观点。
偏执,但迷人。
就像她照片里那些破碎的、孤独的、美得让人心痛的画面。
广播响起,提醒登机。
乔卫东收起笔记,拎起旅行包,走向登机口。
空乘在舱门口迎接:“乔先生,欢迎登机。飞行时间大约四个半小时。需要什么随时叫我。”
乔卫东点点头,走进机舱。飞机内部装修得很舒适,但他今天没什么心情享受。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系好安全带。
飞机开始滑行,加速,起飞。
失重感传来的那一刻,乔卫东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上海,心里忽然涌起一种久违的兴奋感——不是商业谈判成功的兴奋,不是感情有进展的兴奋,而是一种纯粹的、对未知的期待。
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黄玫瑰。
不知道即使找到了,会发生什么。
也许就像徐丽说的,黄玫瑰会把他现有的一切打碎。
但也许,打碎之后,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飞机爬升到云层之上,阳光毫无遮挡地照进来。乔卫东打开遮光板,看着外面般的云海,想起了黄玫瑰的一句话:“云是天空的孤独,海是地球的孤独。而人是行走的孤独。”
他拿出手机,开机。几十条未读消息跳出来。
有宋倩的:“出差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童文洁的:“老乔,你跑哪儿去了?神神秘秘的。”
顾佳的:“茶厂新茶我给你留了一罐,回来尝尝。”
江莱的:“别死在外面!我还等你回来试新车呢!”
徐丽的:“笔记看完了吗?有什么感想?”
甘敬的:“巴黎的展延期了,等你回来再定时间。”
王漫妮和钟晓芹的群消息:“乔大哥又玩失踪?”
彭佳禾的:“干爹!我论文得奖了!你快回来给我庆祝!”
还有英子的:“老爸,你去哪儿了?我妈说你出差,但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乔卫东一条条看过去,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些人,这些牵挂,是他现在生活的全部。
但也许,他可以暂时离开一下。
去一个没有这些人、这些牵挂的地方。
去面对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
他给所有人回了同一条消息:“去采风,找点灵感。很快回来。”
然后关掉手机。
空乘走过来:“乔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
“威士忌,加冰。”
“好的。”
酒来了,乔卫东慢慢喝着,看着窗外的云海。机舱里很安静,只有引擎的低鸣。
他想起前世跳楼前的最后一刻。那时他觉得人生完了,没意思了。
现在呢?
现在他坐在私人飞机里,飞往一个未知的目的地,去寻找一个可能根本不想见他的女人。
但就是这种未知,让他觉得活着。
活着,不是按部就班,是还有冲动,还有好奇,还有想去探索的欲望。
四个半小时的飞行,乔卫东睡了一会儿,醒来看了一会儿黄玫瑰的照片,又看了一会儿徐丽的笔记。
飞机开始下降时,空乘来提醒系好安全带。
乔卫东看向窗外,下面是连绵的山脉,在夕阳下呈现出金红色。这就是新疆了,辽阔,苍茫,和他熟悉的上海完全两个世界。
飞机降落在乌鲁木齐地窝堡机场。乔卫东下了飞机,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果然比上海冷多了。
助理安排的司机已经在等了,是个维吾尔族小伙子,叫艾力,普通话说得不错。
“乔先生,去酒店吗?”
“不,”乔卫东说,“去最近的租车公司。我要租一辆越野车。”
艾力愣了一下:“您要自己开车?这边路况复杂,还是我给您开吧。”
“不用。”乔卫东说,“你把酒店地址给我就行。车我自己开。”
艾力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乔卫东的眼神,没再说下去。
租车公司就在机场附近。乔卫东选了一辆黑色的丰田陆地巡洋舰,检查了车况,付了押金。
“您要去哪儿?”租车公司的人问,“需要导航吗?”
“阿勒泰。”乔卫东说,“导航我有。”
他打开手机地图,输入“喀纳斯”,显示距离七百多公里,开车要十多个小时。
“您一个人开这么远?”租车公司的人有点担心,“要不等明天白天再走?晚上山路不好开。”
“没事。”乔卫东说,“我有经验。”
这话不是吹牛。前世他喜欢自驾,去过川藏线,去过青藏线,新疆的路虽然没开过,但他相信自己的驾驶技术。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等。
那种想要立刻出发、立刻上路的冲动,已经很久没有了。
办好手续,乔卫东把行李扔上车,坐进驾驶座。车内还有新车的气味,方向盘握在手里的感觉很实在。
他启动车子,打开导航,驶出机场。
乌鲁木齐的夜晚很冷清,街道宽阔,灯光稀疏。和上海那种密不透光的繁华完全不同。
乔卫东打开车窗,冷风灌进来,带着干燥的尘土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由的味道。
孤独的味道。
也是黄玫瑰照片里的味道。
车子驶上高速,向着北方,向着阿勒泰,向着喀纳斯,向着那个可能在也可能不在的女人,疾驰而去。
夜色浓重,前路漫长。
但乔卫东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一小段路,心里异常平静。
他在追逐一朵带刺的玫瑰。
也在追逐那个可能被自己遗忘已久的、纯粹的自我。
这条路会通向哪里?
他不知道。
但他想,只要还在路上,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