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窥容(2/2)

依旧是简单到极致的挥砍、直刺、横削。

但就是这简单的动作,带来的却是最彻底、最残酷的抹杀!

他周围的士兵,不是被砍倒,而是……分解!是的,分解!就像被投入了无形的粉碎机,手臂、头颅、双腿、躯干,在一瞬间断裂、破碎、炸开!没有完整的尸体,只有漫天飞溅的血肉、骨渣和内脏碎片!鲜血如同暴雨般泼洒,将附近的人染成血红!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条条由纯粹的血肉和残肢铺就的、宽度超过十米的“真空地带”!

沉默。

他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怒吼,没有咆哮,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只有断刃切开空气和肉体的、令人牙酸的“噗嗤” 声,以及受害者临死前那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惨嚎,构成了一场无声的死亡交响乐。

这比任何狂暴的怒吼都更令人胆寒!这是一种对生命最极致的漠视!

“怪物!他是怪物!”

“跑啊!快跑!”

“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了啊!”崩溃如同雪崩般发生。所谓的阵型、纪律、人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变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二十万人,或许现在只剩下西线这六七万了,组成的庞大战团,在他面前如同阳光下的积雪,瞬间消融、瓦解!

我被惊恐的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后狂奔。踩踏瞬间发生!摔倒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无数只慌不择路的脚淹没、踩碎。李狗子在我旁边,被一个扛着机枪的壮汉猛地撞倒,我眼睁睁看着十几只、几十只脚从他头上、胸口、腹部踩踏而过……他像破布娃娃一样抽搐着,眼睛凸出,死死地盯着我,嘴里涌出混着内脏碎块的血沫,然后彻底不动了。

“狗子!!” 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极致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拼命地跑,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火辣辣地疼。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远离那个魔神!远离这片血肉屠场!

偶尔在混乱中回头,能看到那道身影在人潮中不急不缓地行走。他并没有刻意追杀,只是沿着一条直线前进。所有挡在他路径上的人,无论是转身逃跑的,还是绝望反击的,都在靠近他一定范围时,瞬间“分解” 成最基本的血肉零件。他就像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收割机,无情地、沉默地收割着生命,留下一条笔直的、由鲜血和碎肉铺就的“道路”。

我想起了家。不是末世后的窝棚,是末世前,那个有温暖灯光的小家。妈妈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锅里炖着香喷喷的红烧肉,蒸汽氤氲了她的笑脸。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偶尔抬头,推推眼镜,对我温和地笑笑。妹妹扎着羊角辫,抱着我的腿,奶声奶气地喊着“哥哥,抱抱”……那些早已被末世磨砺得模糊不清的记忆,此刻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清晰得让人心碎。妈妈……爸爸……小妹……我好想你们……我好想回家…… 对家的眷念,在绝望中格外清晰。

“挡住!组成圆阵!盾牌手上前!” 不远处,一名看起来像是高阶进化者的军官,试图聚集起一批尚有勇气,或者说被恐惧逼出勇气的士兵,组成一个简陋的防御阵型。能量光芒在他们身上闪烁,盾牌重重地顿在地上。

然而,下一秒。

那道魔神般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圆阵中央。

刀光,只是一闪。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名高阶进化者军官,连同他周围几十名士兵,以及他们手中的盾牌、武器,就在同一瞬间,如同被无形巨力碾过的沙堡,轰然爆散!化作了一蓬浓郁的血雾和漫天飞射的金属碎片!

连一点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绝望。

彻底的、冰冷的绝望,像北地的寒风,瞬间冻僵了我的四肢百骸。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神罚!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对地上蝼蚁的、一场漫不经心的清理!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摔倒了多少次,身上沾满了泥泞、血污和不知是谁的脑浆。我终于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那片核心杀戮区,躲进了一个被重型武器炸塌了一半的、散发着焦糊味的混凝土建筑废墟里。我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用尽全身力气抱住自己,却依然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格格作响,冰冷的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流进眼睛,一片刺痛。

外面,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零星响起的、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短促惨叫,以及那种无处不在的、血肉被分离的“噗嗤”声,正在逐渐……远去?

他……他离开了吗?他杀够了?放过我们这些漏网之鱼了?

一股劫后余生的、卑微的庆幸,刚刚在我心头升起。

我小心翼翼地,从废墟的缝隙中,向外窥探。

然后,我看到了他。

他就站在离我藏身的废墟,不到三十米的地方。背对着我。脚下,是真正意义上的尸山血海,残肢断臂堆积如山,粘稠的血液汇聚成小溪,汨汨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在凝视着远处贵城那模糊的轮廓。夕阳如血,将他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那片由他亲手制造的修罗场上,构成一幅无比诡异、无比恐怖的画面。

就在这时——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那双虚无、死寂、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冰冷的眼睛,穿透了废墟的阴影和距离,精准无比地,定格在了我藏身的这个角落,落在了……我的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了。

我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好奇,没有杀意,甚至……没有注意到“我”这个独立个体的存在。那眼神,就像一个人在散步时,无意中瞥见了脚下泥土里,一只正在艰难爬行的、微不足道的蚂蚁。

然后,他抬起了那只没有握刀的手,对着我藏身的方向,随意地,轻轻地,像拂去一粒尘埃那样,挥了挥。

他扔出了什么?

是树叶吗?

我看不清。

没有风声。

没有光芒。

没有能量波动。

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我只看到自己的视线,突然开始天旋地转。世界的景象在我眼中疯狂旋转、颠倒。我看到了布满弹孔的天空,看到了燃烧的废墟,看到了……一具穿着熟悉破烂军装的、没有头颅的身体,正缓缓地、软软地向前扑倒。

那脖子的断口……好整齐……像镜面一样……

那……是我吗?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迅速吞噬了一切意识,冰冷而彻底。

最后的最后,占据我全部思维的,不是对魔神的恐惧,不是对战争的憎恨,而是妈妈那碗红烧肉氤氲的热气,和妹妹用小手紧紧抱住我脖子时,那软软的、带着奶香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