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大梁皇帝的忌惮(2/2)
“就凭这桩功劳,他升了捕头。”靳开继续说道,“后来,他又屡破奇案,这官职就步步升上去了。”
龙撵微微颠簸了一下,想来是碾过了路上的石子。宋远沉默了片刻,指节轻轻叩了叩案上的军报,军报上的字迹工整,记录着青州军近期的动向和战绩。“不入流的捕快到从五品统领,不过两年多的时间?”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讶,“便是开国那几个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功臣之后,也没几个有这等升迁速度。”
大梁的官制森严,升迁之路向来艰难,尤其是武将,若非有赫赫战功,或是出身名门望族,想要从最底层的九品官爬到五品的实权职位,没有二三十年的打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开国之初,那些跟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的功臣,他们的后代凭借着祖上的功勋,起点本就比旁人高,可即便是这样,也极少有人能在二十一岁的年纪,就坐上镇军统领的位置,手握兵权。
“何止是快。”靳开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地面传来,“满朝五品以上的将官,要么是将门之后,承袭祖上的爵位和官职,要么是世家旁支,靠着家族的势力步步高升。像他这样平头百姓出身的,简直是绝无仅有。”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臣奉命查过他的底细,他爹是个读书人,考了许多年,去年中的举人,今年年中补了海安县县令的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是落魄了。”
宋远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成王宋瑾递来的那份保举折子,折子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此子可堪大用”六个字,仿佛还历历在目。二十一岁的实权镇军统领,这样的人才,放在别的皇子府里,早该被猜忌、被打压了,毕竟功高震主,年轻气盛,又手握兵权,实在是太危险了。可偏生成王,却把他攥得死紧,不仅处处提携,还对他信任有加,让他在青州军里站稳了脚跟。
他忽然睁开眼,目光锐利如鹰,直直地看向靳开:“你说,将来,成王压得住他么?”
靳开的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雪地上,瞬间融化成一小片水渍。这个问题,无疑是戳中了要害,也最难回答。他沉吟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回道:“这……张统领虽年轻,但行事却极稳当,心思缜密,沉稳老练,丝毫不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微臣与他接触不多,不敢擅自断言。”
“成王在青州根基深厚,经营多年,威望很高。”靳开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张统领虽是后起之秀,但能力出众。两人之间,倒不像是主仆,反而似是互为倚仗,相辅相成。成王倚重张统领的才能,张统领则借助成王的威望和势力,在青州军里立足发展。”
“互为倚仗?”宋远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讥讽,几分不悦,“朕养的儿子,岂容旁人分权。”青州是大梁北面的门户,青州军则是北疆的屏障,手握重兵,地理位置至关重要。成王手握兵权,威望日隆,本就已经让他有所忌惮。如今,又冒出一个张希安,年轻有为,深得成王信任,两人互为倚仗,这无疑是在变相地壮大成王的势力,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宋远起身,推开大殿窗户,望了眼外头覆雪的山道。山道两旁,枯树萧瑟,枝桠上挂满了积雪,像是一夜白头。远处,连绵的山脉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一眼望不到边际。寒风呼啸着掠过,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帐帘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传旨。”宋远的声音冰冷而坚决,“让张希安腊月廿八前务必到京。朕倒要亲自看看,这二十一岁的将军,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徒有虚名的绣花枕头。”他倒要亲眼见见,这个被成王极力举荐、一路平步青云的年轻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厉害,又是否真的对成王忠心耿耿。
他又转头看向靳开,目光依旧锐利:“再修书给成王,就说朕念着他在外多年,辛苦操劳,让他也回京过年。他在外头待得太久了,朕都快忘了那小子长什么样了。”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靳开心中一震,连忙伏身领旨:“臣遵旨。”他知道,皇帝这是要将成王和张希安都召回京城。一个手握兵权的皇子,一个年轻有为的将领,同时回京,这京城的局势,怕是要变天了。
龙撵继续前行,车轮碾过积雪的咯吱声响,在寂静的山道上显得格外清晰。宋远放下帐帘,重新倚在锦垫上,目光落在案头的军报上,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他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入京,必定会搅动京城这潭静水。成王手握兵权,威望日隆,本就被朝中不少人视为储君的有力竞争者;而张希安的崛起,无疑会让成王如虎添翼。但同时,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近距离观察他们、制衡他们的机会。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脑海中思绪万千。张希安,这个名字,从今往后,怕是要在大梁的朝堂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而他这个皇帝,要做的,就是牢牢掌控住这一切,确保江山稳固,皇权至上。
寒风吹过北疆的山道,龙撵的身影渐渐远去,朝着京城的方向,一路前行。而千里之外的青州,一场关于京城之行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