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天罡神速剑(2/2)

也难怪弟子们轻视。在四风剑派,乃至整个剑气界的认知中,长剑才是王道,讲究的是轻灵飘逸、变化多端。而郭仁风手中这柄笔直、刚硬、毫无弯曲度的单手剑,在他们看来,就像是孩童的玩具或者是基础训练用的木剑,根本无法承载精妙的剑招,更别提与杨长老这样的剑宗高手过招了。现场的气氛,因为郭仁风的兵器,瞬间降温不少。

郭仁风对台下的议论充耳不闻。他横剑于胸前,剑尖微斜,做了一个最常见的起手防御姿势——铁锁横江。姿态沉稳,眼神平静,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柄“劣质”的硬剑,而是千军万马也能挡住的壁垒。

杨天戈见他没有主动先攻的打算,便也不再客气。他手腕一抖,手中制式长剑发出一声清吟,剑尖倏忽前刺!然而,这看似简单的一刺,却在刺出的过程中,剑尖幻化出数道清晰而圆润的圆弧轨迹,如同春日里和煦的微风,拂面而来,看似温柔,实则暗藏劲力,封住了郭仁风身前数处要害。

这正是四风剑派基础剑法《春风剑法》中的起手式——微风徐来!

台下弟子们大多都修炼过这套剑法,看到杨天戈使出这一招,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个念头:千锤百炼!同样的招式,在杨长老手中使出,无论是速度、力度、弧度的精准,还是其中蕴含的剑意,都与他们不可同日而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郭仁风依旧沉稳,直到杨天戈的长剑即将及体,剑尖那柔和却凌厉的劲风已经吹动他额前发丝时,他才动了!

没有硬碰硬,也没有闪避。他持剑的右手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抖,手中那柄被视为“劣质”的单手剑,如同拥有了灵性般,以一个巧妙到毫巅的角度,贴着杨天戈的剑身内侧轻轻一拨!

这一拨,看似轻柔无力,却蕴含着一股粘稠、圆转的奇异劲道。杨天戈顿时感觉自己的剑势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前进的方向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带偏,“吹风徐来”那原本直取郭仁风胸口的一剑,最终只能徒劳地刺向了郭仁风右侧的空处!

“咦?”

台下响起一片惊疑之声。不少眼力较高的弟子都看出了门道。郭仁风这一拨,绝非蛮力,而是对时机、角度、力量掌控都妙到巅峰的体现!那柄他们看不起的硬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

杨天戈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但手下丝毫不慢。一剑落空,他顺势收剑,随即手腕翻转,长剑携带着一股猛然爆发的力量,横向扫出!剑风呼啸,隐隐带着风雷之声,仿佛夏日骤起的狂暴飓风,要将面前的一切都摧毁席卷!

这是《夏风剑法》中的猛招——狂风过境!

面对这凶猛无匹的横扫,郭仁风依旧不慌不忙。他脚下步伐不动,手中单手剑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形弧线,剑尖牵引,剑身黏住杨天戈横扫而来的长剑,向外轻轻一荡。

“锵!”

一声清脆的交击声响起。

杨天戈那狂暴的剑势,竟被他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圈一荡,再次引偏了方向,凌厉的剑风擦着郭仁风的右侧衣角掠过,轰击在比武台边缘的石柱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幸好比武台离台下观众有三丈多远,否则这一剑的余威恐怕都会伤到人。

“好!”

这次,台下爆发出了一阵真正的喝彩声!弟子们为杨长老的老辣剑招、浑厚内劲鼓掌喝彩。

杨天戈战意更浓,剑招再变。他长剑自左上方向右下方斜斜劈落,剑势之中,带着一股秋风萧瑟、万物凋零的苍凉意境,正是《秋风剑法》中的西风送爽!这一剑,劲力内敛,专注于一线,穿透力极强。

郭仁风终于不再硬接,他脚步向后微微一滑,身形如同柳絮般飘然后退,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这斜劈而下的剑锋。

杨天戈得势不饶人,举剑再进,剑招连绵不绝,将四风剑派的《四季风剑》以及更深奥的《四风剑法》的精妙招式一一施展出来。时而如春风化雨,无孔不入;时而如夏日雷霆,刚猛暴烈;时而如秋风扫叶,肃杀凌厉;时而如冬风凛冽,寒气逼人。

而郭仁风,则始终采取守势。他脚下踏着玄奥莫测的步法,看似缓慢,实则每每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的攻击。手中的单手剑,更是将那种“圆转如意”、“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的意境发挥得淋漓尽致。或拨、或引、或粘、或带,总是能将杨天戈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巧妙地化解、偏移、引导向空处。

他守得滴水不漏,身形在台上飘忽不定,宛如一块浸透了水的鹅卵石,任凭狂风暴雨、激流冲刷,始终滑不溜秋,让对手无处着力,难以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台下弟子们看得如痴如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从未想过,本门这些他们习以为常、甚至觉得有些基础枯燥的剑法,在杨长老手中竟能发挥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威力!也从未想过,面对如此恐怖的攻势,竟然有人能仅凭防守,就支撑这么久,而且用的还是如此奇特、看似笨拙的剑法和兵器!

“原来‘微风徐来’后面接‘狂风过境’,可以有如此连贯霸道的效果!”

“看!他在那里!杨长老那一招‘风卷残云’明明毫无破绽,他居然能从那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脱身,还差点反击!”

“他的步法太神奇了!还有那剑,那根本不是硬劈硬砍,像是在……画圆?”

除了惊叹,更多的是武学上的启发。许多弟子看着台上的攻防,对照自身所学,只觉得以往许多想不通的关窍,此刻都豁然开朗,大有收益。

然而,有一个人,却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精妙的武学对决。

那就是杨青儿。

她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死死地锁定在杨天戈身上。她不是来看四风剑法如何精妙的,她是来验证的!验证洪武的话,验证这位“父亲”是否真的如他所说,从未将天罡神速剑传授给任何人!

她看着杨天戈将四风剑法施展得出神入化,心中却没有半分欣赏,只有越来越浓的疑虑和焦躁:为什么还不使出天罡神速剑?是在隐藏吗?还是觉得对付这个年轻人,根本不配他用出绝学?

台上的杨天戈,久攻不下,心中也渐渐起了波澜。他能感觉到,郭仁风的防守看似惊险,实则游刃有余,那奇异的剑法和步法,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克制这种狂风暴雨般的快攻而存在的。再这样下去,恐怕打到天黑也分不出胜负。

他心道:“看来,不用点压箱底的东西,是无法逼出这小子的真本事了。”

念及于此,他眼中精光一闪,招式陡然一变!

原本如同狂风骤雨般连绵不绝的剑势,骤然收敛、凝聚!他手中那柄普通的制式长剑,仿佛在瞬间被赋予了灵魂,化作了一丝几乎难以用肉眼捕捉的、凝聚到极致的寒芒!

没有预兆,没有轨迹,仿佛突破了空间的限制,这丝寒芒以一种超越思维的速度,直刺郭仁风的右肩!速度快到极致,反而给人一种缓慢、凝固的错觉,那是因为视觉已经无法跟上剑的速度!

天罡神速剑——星坠!

这一剑,与之前所有的四风剑法都截然不同!它摒弃了所有的花巧与变化,追求的只有一点——绝对的速度!快到极致,便是无敌!

台下所有弟子,包括洪武在内,都在这一瞬间屏住了呼吸!他们大多虽然没见过天罡神速剑,但这一剑中蕴含的意境、速度与毁灭气息,让他们本能地感到心悸!

郭仁风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郭仁风等待的,正是这一刻!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手中那柄看似笨拙的单手剑动了!这一动,便是石破天惊!剑身仿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十六点骤然爆开的璀璨剑芒,如夜空中同时亮起的星辰,精准无误地迎向那一道寒芒!

杨天戈脸色骤变!对方使出的,分明是他独门绝学天罡神速剑中的一招星凝,而且并非徒具其型,其神韵、其速度、其发力方式,都与自己竹林中所使一般无二!震惊之下,他几乎是本能反应,手腕急震,长剑亦幻出三十六点剑芒,针锋相对!

“叮叮叮叮叮——!”

三十六点剑芒于刹那间碰撞、湮灭,直到视觉上的光华散尽,那一片密集如骤雨打芭蕉般的金铁交鸣声,才迟来地灌入众人耳膜!

“未见其剑,先闻其声!”

台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巨大的哗然如同潮水般爆发开来!

“是神速剑!真的是天罡神速剑!”

“杨长老他……他找到传人了?!”

“难怪那年轻人能轻易化解四季风剑,原来早已得了杨长老真传!”

议论声鼎沸,所有弟子都激动万分,认为今日见证了掌刑殿绝学传承的确认。那惊世骇俗的速度,连掌门洪天盛都曾公开表示难以企及,做不得假!

杨天戈持剑而立,心中惊疑不定。他确信自己从未传授,可郭仁风那一式神速剑,除了火候稍欠,其核心精髓竟与自己如出一辙!他不由得看向郭仁风,却见对方已然收剑而立,抱拳微笑:“前辈剑法通神,小子受益匪浅,佩服!”

虽满腹疑窦,杨天戈也知此地非询问之所,只得按下心思,依礼结束切磋。

台下的杨青儿,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煞白,毫无血色。

新婚之夜,丈夫洪武还信誓旦旦地说父亲并无传人,绝学将随他埋入黄土。可眼前这陌生青年,这货真价实的天罡神速剑,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

是丈夫在骗我?还是……这个父亲,从一开始就在伪装?他宁可传给一个外人,也不愿留给他唯一的女儿?

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他心目中唯一的传承者。所谓的父爱,或许从未存在过。过往的些许温情回忆,此刻被无尽的怀疑与怨恨吞噬。

灵蛇剑宗掌门欧阳平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青儿,想在武林立足,想得到你应得的一切,就必须够狠,够绝!”

最后一丝因柳青儿之死而产生的犹豫,此刻彻底烟消云散。她贝齿紧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彻骨的决然。好,既然你无情,就休怪我无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转身对身旁的洪武低声道:“相公,我们回去吧。”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她已下定决心,按照掌门的指示,继续执行任务。

杨天戈与郭仁风在众弟子崇敬的目光中返回掌刑殿。挥退左右,斟上清茶,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郭小友,你方才那招……”杨天戈终究没能忍住。

郭仁风摆手打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杨天戈问道:“切磋以罢,依小友之前所言,当如何破局?”

郭仁风放下茶杯,目光锐利起来:“若你的女儿还存活就去找到她。将当年之事详尽告知于她。”

杨天戈问道:“这与我的死气问题何干?”

郭仁风声音压低,却带着更强的冲击力:“若她生活美满,自由自在。你这满身死气、曾弃她于不顾的父亲突然出现,是锦上添花,还是徒增烦恼?你心中对这世间的最后牵挂已了,是能因此放下执念重获新生,还是……觉得生无可恋,死志更坚?反之,若她并非表面那般风光,只是某人的笼中鸟、盘中棋,身不由己,甚至……处境堪忧。你这做父亲的,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你这身源于死志的修为,你这条本打算为她母亲复仇而苟延的性命,难道不该为她,再燃一次战意,扫平她身前的一切阻碍吗?”

杨天戈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他只想弥补,却未曾想,女儿的需要才是关键。沉默良久,他猛地将杯中已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浑浊的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一种超越个人生死纠葛的锐利光芒。

“我明白了!”他声音沉凝,“无论如何,我必须先知道她的真实状况!”

“嗯,”郭仁风点头,“你这身死气,是枷锁,或许也能成为利器。此事急不得,需暗中查访,从长计议。你的状况,一时半刻尚可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