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终极刺杀(2/2)
虞允文扶住重伤的侍卫长,望着对岸越来越近的“宋”字旗,心中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沉重。他明白,这场看似“流寇”袭击背后的双重杀机,已然揭示了金国高层对大宋的深深恶意与嚣张野心。
浑浊的淮水缓缓东流,几艘残破的渡船,载着送亲使团最后的数十人,以及用仅剩的几辆辎重车勉强拉着的阵亡侍卫遗体,艰难地靠上了南岸。船底触碰泥土的那一刻,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却如同洪钟,重重撞在每一个幸存者心上。
脚步踏上江南温润的土壤,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北地的风沙与肃杀,而是熟悉的、带着水汽与草木清甜的气息。然而,虞允文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环顾四周,幸存的护卫们衣衫褴褛,带伤挂彩,眼神中残留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失去同袍的悲恸。那几辆大车上,覆盖着简陋麻布的隆起轮廓,无声地诉说着来时路上的惨烈。
“我们……回来了。” 副使张崇华声音沙哑,这句话与其说是庆幸,不如说是一声疲惫的叹息。
虞允文没有回答。他转过身,望向北方。对岸的景色在初夏的薄暮中已然模糊,但那片刚刚脱离的、广袤而沉沦的故土,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长眠于洿泽沼泽旁的弟兄,想起了在鹰嘴峡刀下殒命的忠勇,想起了淮水岸边为护他而血染河岸的侍卫长……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如今都已化为冰冷的尸身,静静地躺在了故国的土地上。
一股难以抑制的悲凉,如同淮水的暗流,瞬间将他淹没。这悲痛,不仅仅是为了这些为国捐躯的英烈,更是为了眼前这片他们誓死守护的故土江山。
陛下啊陛下…… 他在心中呐喊,眼前仿佛浮现临安皇宫中,那位曾励精图治、如今却渐趋保守的天子。朝廷之上,衮衮诸公,可还有几人记得东京汴梁城的宫阙?可还有几人枕戈待旦,思虑恢复?和议不过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下面遮盖的是日渐松弛的武备和苟安旦夕的侥幸。从至尊至贵的官家到手握权柄的宰相,有多少人已满足于这半壁江山,在西湖的暖风里,做着“永享太平”的美梦?
还有这江南的百姓…… 他的目光掠过远处隐约的村落,似乎能听到歌楼酒肆间的软语温言,看到市井巷陌里的繁华喧嚣。这醉人的暖风,消磨了多少人的筋骨?这暂时的安宁,又麻痹了多少人的神经?他们可知道,淮水对岸的那个王朝,新主锐意进取,虎视眈眈,战争的阴云已密布天际?
北地的风霜、金人的骄横、沿途的险阻、身边的鲜血……这一切的牺牲与坚持,与眼前这偏安一隅、沉溺于虚假繁荣的景象,形成了何等刺目的对比!
他虞允文,和使团上下百余勇士,以及那些埋骨异乡的忠魂,他们的浴血奋战,究竟是为了一个怎样的朝廷?为了怎样的一群同胞?
热泪,终于从这个坚毅的使臣眼中滚落。这不是软弱,而是为这片土地深切的悲哀,是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巨大孤独与绝望。他缓缓抬手,拭去泪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他知道,归途的终点并非安宁,而是另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他必须带着这满身的征尘和血淋淋的证据,去敲响那沉沦的盛世里,最后一声警钟。
“收殓将士遗骨,妥善安置。我们……回朝复命。”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压过了淮水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