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车床咬碎的除夕夜(1/2)

齐铁军的扳手卡在c620车床第三根传动轴的螺纹里时,厂区广播正播报着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号外新闻。1979年的寒风从车间铁门的缝隙钻进来,把墙上的《工业学大庆》标语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墨迹未干的《引进外国先进技术倡议书》。他吐掉嘴里咬着的铜皮垫片,舌尖尝到冷却液变质后的酸涩。

老齐!热模锻机的滑块又卡死了!学徒工小陈的棉鞋在油污地面上打滑,手里攥着半截断裂的密封圈。齐铁军用冻裂的拇指抹了把千分表表盘,0.03毫米的误差像根生锈的钢针扎进瞳孔——这批要发往云南前线的齿轮箱,正在被苏联人设计的液压系统慢性绞杀。

沈雪梅的白大褂就是这时候飘进车间的。她左手拎着印有红十字的铝饭盒,右臂夹着牛皮封面的《职业病登记簿》,听诊器的金属头在胸前晃动着,将车间顶棚垂落的四十瓦灯泡折射成破碎的光斑。

三车间全员血压超标。她将饭盒搁在布满刻痕的工作台上,不锈钢与铸铁碰撞的脆响惊醒了角落里打盹的铣床,尤其是你,连续36小时...话没说完就被锻压机的嘶吼打断,齐铁军已经钻进机床底座,油污顺着他的解放鞋滴落,在水泥地上汇成一条向门口蜿蜒的黑河。

当他在锻压机腹腔里摸到那枚变形的导向键时,沈雪梅的圆珠笔正在登记簿上沙沙游走:张建国,开刨床八年,矽肺二期;王德顺,热处理车间十五年,铅中毒...笔尖突然顿住,她抬头看向正用游标卡尺丈量导向键的齐铁军:这个月咳血痰的工人多了三倍。

苏联人的密封圈配方有问题。齐铁军从工装裤兜掏出个发硬的橡胶圈,指甲在表面刮出碳粉,丁腈胶26号,耐油性根本扛不住江南的湿冷。他的扳手敲了敲锻压机外壳上模糊的俄文铭牌,震落一片带着冰碴的铁锈。沈雪梅的瞳孔骤然收缩——在机床底座阴影里,几颗淡蓝色结晶正粘附在渗漏的液压油表面。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