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寒铁咬筋(1/2)

哈尔滨的雪粒子刮在机车厂废车间铁皮屋顶上,声如铁砂泼顶。王海瘫在破沙发里,腰后假肢核心机匣的绿灯在昏暗中幽浮。钢箍咬住的断腿根处,脓血混着黄水浸透新换的纱布,冻成冰硬的壳。他每次试图挪腰,腰脊深处那点电流信号就像烧红的钢针往骨髓里扎,激得他喉管抽气声拉得老长,在空荡车间撞出回音。

齐铁军吊着断臂缩在窗边,油污破絮裹着的残臂角度更诡异地扭曲着。他左手指尖捻着张x光片——昨晚市二院急诊拍的。片子上他右肩胛骨旧伤裂口旁,炸开一片蛛网般的新裂痕,碎骨渣像铁锈砂嵌在肉里。铝饭盒倒扣在结霜的窗台上,盒底凝着冰坨的窝头渣。

门轴“嘎吱”撕裂寒气,赵红英肩头扛着麻袋撞进来,袋底砸地溅开冰碴。袋口散出乌黑的冻土块,里头裹着七八根锈红的道钉。“南岗老货场扒的!苏联援建时铺的硼钢道钉!”她哈气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比哈尔滨那批杂质少!淬火能出韧口!”

老张头佝偻着凑近,皴裂的手抓起根道钉凑到炉口微光里。钉身残留的冰晶在火光下化成水痕,渗进铁锈深缝。“淬火…得恒温油槽…”他嘶声,浑浊的眼珠扫过车间角落——那台油泵冻裂的渗油槽早成了废铁壳。

“用雪!”沈雪梅突然出声。她膝头摊着那本被血污浸透的《赤脚医生手册》,手指死死按在“冻伤急救”章节的“雪搓复温法”插图上。“雪搓…降肌体温…也能控铁温!”她抬起冻得青紫的脸,眼珠映着炉火,“雪埋钢!缓升温!”

雪淬

废料场后坡的雪积得没膝。赵红英的解放车头灯像两柄冰刀劈开雪幕。黑瘦后生抡镐狠砸冻土,冰渣混着黑泥溅在赵红英糊满雪沫的裤腿上。麻袋里扒出的道钉被倒进雪坑,赵红英赤手抓起雪块狠狠摁在道钉堆上!雪沫沾着铁锈瞬间化成褐红泥水,又被寒风冻成粉红的冰壳。她十指早冻得失去知觉,只凭股蛮劲把雪块拍实!雪坑转眼被道钉堆填满,覆上厚雪拍成坟包状。

“埋死它!”她吼着,靴子猛踹雪堆。老张头哆嗦着划燃火柴扔进雪堆旁泼了柴油的引火棉——蓝火苗“腾”地窜起!雪堆表层开始融化,雪水混着铁锈泥浆往下渗,在道钉表面凝成更厚的冰锈壳。冰壳下的道钉被缓慢加热,铁锈在冰火夹攻下剥落。

雪堆闷烧整夜。黎明前最黑时,赵红英扒开雪堆——道钉裹着冰泥壳,在残火微光里泛着湿冷的暗红。她抓起一根,冰壳“咔嚓”碎裂,露出底下道钉乌沉的本体。钉身残留的锈坑被冰泥填平,摸上去竟带点奇异的滑腻。

“上锤!”老张头的吼声在寒风里劈岔。烧红的锻铁炉旁,黑瘦后生抢起汽锤——铛!裹冰泥的道钉在重击下火星四溅!冰泥壳瞬间汽化!道钉却未崩裂,只微微变形!再烧!再锻!冰水泥浆在高温下反复淬着钢体,硼钢的芯子在冰火九重天里被逼出深藏的韧。

髓冷

假肢髋关节核心匣被拆开摊在油毡上。陆文婷的钢笔尖点在俄文电路图“神经过载保护阈值”参数旁,笔尖抖得划破纸面。王海腰后植入的电极片导线裸露着,线头铜丝缠着新淬的道钉钢芯。沈雪梅将雪水混着酒精的冰泥糊在道钉芯上,冰泥迅速凝结,裹死铜丝接头。

“电压…只能给三成…”陆文婷声音绷得像冻钢丝。她拧动微调钮。王海腰后猛地一弓!喉咙里“呃”地憋住气!腰脊电流窜过的剧痛让他眼球暴突!但这一次,那痛只炸了一下便骤减!冰泥裹着的道钉芯像块吸热的寒铁,瞬间吞掉了大半电流脉冲!他瘫回沙发破口喘气,冷汗冰溜子似的挂在下巴。

“能…能加…”他嘶声挤出字,手指抠着沙发裂口里的烂棕丝。

电压钮缓缓旋过刻度。王海腰肌在电流下突跳,但不再失控弓起。他试着挪动腰胯——假肢钢关节发出“嘎吱”微响,像生锈的合页被强行掰开。沈雪梅的手压在他左膝上,感受着大腿肌肉在电流驱动下的细微抽动。那不再是濒死的震颤,而是带着明确方向的、向前的力!

“动腿…”她声音发颤。

王海眼珠死盯着自己右腿方向——那条裹在铁壳里的死物。他腰腹发力,电流信号在冰泥裹着的道钉芯引导下变得清晰可控。他清晰地“感觉”到电流像条冰线,从腰后电极片钻出,顺着脊椎滑下,刺入臀肌,再猛地扎进那根毫无知觉的股骨残端!剧痛依旧,但那痛里裹着明确的、向前的指令!他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腰胯猛地向前一顶!

“噌——啦!”

假肢钢壳擦着水泥地向前滑出半尺!刮痕里混着脓血的冰碴被钢刃铲起!王海身体失衡前扑,沈雪梅死命架住!他单腿蹦跳着稳住,那条铁腿像截僵木戳在地上。腰后的电流仍在嘶鸣,但绿灯稳如冻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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