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戴罪立功(1/2)

威远侯府,这座曾煊赫一时的府邸,此刻被铁桶般箍紧。

禁军盔甲映着惨淡天光,长戟森然,隔绝了所有窥探与生机。

空气凝滞沉沉压在每个人头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滞涩,唯恐惊扰了内里那被无形囚笼锁住的主人。

仆役们踮着脚尖,在回廊庭院间无声穿行,眼神低垂,面容绷紧。

昔日侯府的鲜活与喧闹被彻底抽空,只余下死寂里压抑的恐惧在无声蔓延。

书房里,窗棂透进的光线也显得浑浊。祁玄戈僵立在巨大的北境舆图前,那上面蜿蜒的山川河流、星罗棋布的关隘城池,此刻却全然入不了他的眼。

他的目光,穿透了冰冷的纸张,不知落在何方虚空。唯有指尖,近乎本能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那枚羊脂玉佩。

温润细腻的玉石,在指腹下传递着唯一真实的暖意。

这是林逐欢,在那场惊心动魄的侯府夜话之后,不知何时悄然系在他身上的。

玉佩中央,一个清隽的“欢”字阴刻其上,笔锋秀挺,仿佛还残留着主人指尖的温度与气息。

这枚小小的玉佩,成了这冰冷囚笼中唯一的浮木,唯一的慰藉。

它无声地提醒着祁玄戈,他并非孤身一人坠入深渊。

但这份慰藉,亦如细针,更深地刺入心底——林逐欢此刻在宫墙之外,正为他承受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那端坐龙椅之上、心思深如九渊的帝王,究竟会如何落笔,裁决他这悖逆之臣的命运?

是雷霆震怒下的粉身碎骨,还是……一线渺茫的生机?

焦灼的等待,像无形的炭火,一寸寸炙烤着他的神经,几乎要将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生生绷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吞噬一切时,侯府那两扇沉重、紧闭了不知多少日的大门处,传来了沉闷的叩击声。

咚!咚!咚!

声音并不张扬,甚至刻意压低了几分,却带着一种比上次宣旨更甚的、令人心悸的肃穆。

仿佛那不是叩在门环上,而是直接敲打在庭院里每一个惊弓之鸟的心尖上。

“圣旨到——威远侯祁玄戈接旨——!”

传旨太监那标志性的尖细嗓音穿透门板,少了上次那种宣判般的咄咄逼人,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公式化沉稳。

府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沉重地缓缓向内开启。

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福海公公。他捧着明黄的绢帛,脸上无悲无喜。

身后跟着几名低眉顺眼的小黄门,神情肃穆得。

祁玄戈已被管家匆匆请至庭院正中。依旧是那身象征身份、此刻却更显沉重束缚的玄色常服。

他身姿挺直如雪峰孤松,面容冷峻,下颌绷出一道坚硬的线条。

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锐利如刀,直刺福海手中那卷决定他生死的明黄。

所有仆役、闻讯赶来的部将,齐刷刷匍匐在地。

空气凝固了,心跳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咚咚地撞击着耳膜,几乎要冲破喉咙。

福海稳稳展开圣旨,尖细的声音在空旷压抑的庭院里清晰地回荡开来,字字如冰锥:

“……威远侯祁玄戈,抗旨拒婚,藐视天威,悖逆狂悖,其行可诛!本应严惩,以儆效尤!”

冰冷的宣判词砸落,匍匐的人群中传来压抑不住的细微抽气声,祁玄戈的脊背绷得更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那玉佩温润的棱角硌着掌心,是唯一能抓住的实物。

福海的声音略作停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祁玄戈紧绷如岩石的侧脸,继而续上,语调竟奇异地转了一丝难以捉摸的余地:

“……然,念其往日功勋卓着,于黑石堡一役,身先士卒,力挽狂澜,护佑边关军民有功……且北狄豺狼,亡我之心不死,西境赤炎部勾结之势日显,边陲烽烟危殆,军务刻不容缓,正值国家用人之秋……”

“用人之秋”四字落下,祁玄戈低垂的眼睫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他胃部残留着被铁钳拧过的错觉,此刻竟奇异地松动了一丝。

福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最后的裁决之力,字字千钧:

“……着祁玄戈即刻卸去镇北军大都督之职,降为镇北将军!即日启程,返回边关,戴罪立功!整饬军备,严明防务,震慑狄虏!若再有差池,或心怀怨怼,贻误军机,定当两罪并罚,严惩不贷!钦此——!”

“戴罪立功!”

“返回边关!”

死寂之后,是瞬间爆发又死死压抑下去的、混杂着难以置信与巨大庆幸的吐气声。仿佛溺水之人终于冲破水面,贪婪地吸入第一口带着腥气的空气。

不是抄家问斩!不是流放三千里!是……放他回边关!

祁玄戈紧绷如满弓的心弦骤然一松,那力道之猛,甚至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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