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右北平(1/2)
收到郭嘉来信的喜悦尚未平复,刘锦心中已然有了新的盘算。他将程昱请至书房,屏退左右。
“仲德,辽西政务、军务及工坊诸事,这些时日辛苦你了,一切井井有条,我心甚安。”刘锦开门见山,先肯定了程昱的功劳。
程昱拱手:“此乃昱分内之事,主公谬赞。”
“然则,陛下旨意,令我兼领右北平太守,督幽州诸军事。此非虚名,乃实职实权。”刘锦目光变得锐利,“右北平郡连接幽州腹地,位置关键,若不能切实掌控,则‘督幽州军事’便是一句空谈。我意已决,明日便启程,亲赴右北平郡治土垠县,接手郡务,整饬防务,察看民情。”
程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知道主公绝不会安于现状,此举意在真正打开幽州的局面。他沉声道:“主公亲往,正可震慑地方,宣示主权。只是辽西乃我等根基,不容有失。”
“正是如此。”刘锦点头,“故而,我走之后,辽西大小事务,便全权托付于仲德你了。政务、财政、军械生产、人员调度,皆由你一言而决!若有急事,可派快马送至右北平。”
将根基之地完全托付,这无疑是最大的信任。程昱心中感动,肃然躬身:“蒙主公信重,昱必竭尽全力,保辽西无虞,以待主公归来!”
“我带子龙、高顺及陷阵营一部,以及文和先生同往。”刘锦说出随行人员安排,“翼德性子急,暂留辽西,协助你镇守,文远继续整训新附兵马。”
带赵云是负责贴身护卫与骑兵机动,带高顺和陷阵营是为了展示军威、应对可能的武力冲突,而带上贾诩,其用意则更深——右北平毗邻公孙瓒的势力范围,情况复杂,正需要贾诩那洞察人心、算无遗策的智慧来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局面。
程昱立刻明白了刘锦的布局,点头道:“主公思虑周详。有文和先生随行参赞,昱亦可安心。”
“此外,”刘锦压低声音,“奉孝不日将至,他若到来,你便以最高礼节相迎,暂请他于辽西安顿,待我从右北平返回,再与他详谈。”
“昱明白。”
安排妥当,翌日清晨,一支精干的队伍便悄然离开了辽西郡治宾徒城。刘锦骑着玉狮子,身旁是白马银枪的赵云,身后是沉默如山、甲胄鲜明的高顺及其陷阵营精锐,贾诩则安坐于马车之内,一行人向着西南方向的右北平郡,迤逦而行。
刘锦回头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宾徒城,目光坚定。他知道,踏出辽西的这一步,意味着他正式从“割据一方的边将”,开始向“掌控一州的势力”迈进。
队伍经过九日的跋涉,终于抵达了右北平郡的治所——土垠县。
当城墙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众人都有些沉默。与预想中郡治应有的繁华不同,眼前的土垠县城墙低矮破败,多处可见修补的痕迹,城楼上巡哨的士卒稀疏拉拉,精神萎靡。
越靠近城池,景象越发荒凉。官道两旁,大片田地荒芜,长满了枯黄的杂草,只有零星几块地上有农人佝偻着身影在劳作。沿途遇到的百姓,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看到刘锦这支甲胄鲜明、旗帜招展的队伍,眼中先是惊恐,随即麻木地避开,仿佛对任何“官”字相关的人和事都已失去了信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衰败和沉寂的气息。
城门口,只有寥寥数名守城老卒,以及以郡丞为首的十几名官吏在此迎接。这些官吏大多面色惶恐,衣着也算不上光鲜,与辽西宾徒城那些官吏的精神面貌相去甚远。
“下官……右北平郡丞李孚,率……率郡中属官,恭迎太守大人!”为首的郡丞约莫五十岁年纪,头发已花白,声音带着颤抖,显然对这位年少位高、杀伐果断的新上司充满畏惧。
刘锦端坐马上,目光缓缓扫过眼前凋敝的城池和惶恐的官吏,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微微颔首:“李郡丞辛苦了,诸位请起。”
贾诩在马车中微微掀开车帘,平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将官吏们的表情、城防的松懈、民生的艰难尽收眼底,心中已然对右北平的状况有了初步的判断。
赵云眉头微蹙,低声道:“大哥,此地情形,比预想的更糟。”
高顺则一如既往的沉默,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已经如同扫描一般,评估着城墙的防御弱点和那些郡兵的战斗力,结论显然不容乐观。
刘锦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接手的不是一个富庶的郡县,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摊子。但这,也正是他此行的意义所在。
“进城。”他沉声下令,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要亲眼看看,这右北平郡,究竟凋敝到了何种地步。而他,又将如何在这片近乎废墟的土地上,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秩序和权威。真正的挑战,从现在才正式开始。
49:整顿右北平
土垠县的郡守府同样显得破败,门漆剥落,廊柱上的色彩也暗淡无光。府内的胥吏们看到新太守到来,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刘锦径直走入正堂,坐在了主位之上。赵云按剑立于其身后,目光如电,扫视全场。高顺则立于门口,如同门神,他虽不言,但那身经百战的凛冽杀气已让所有经过的官吏脊背发凉。贾诩则悄无声息地坐在刘锦侧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仿佛隐形,却将是一切尽收眼底。
“李郡丞。”刘锦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堂中回荡。
“下官在!”李孚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即刻召集郡府所有秩比二百石以上官吏,以及土垠县县令、县尉,来此议事。本官要听听,这右北平郡,如今究竟是何光景。”刘锦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下官这就去办!”李孚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几个属官匆匆离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官员们才陆陆续续、神色各异地来到正堂。放眼望去,不过二十余人,许多人官袍陈旧,面露菜色,显然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他们偷眼打量着端坐上方的年轻太守,以及他身后那两位气势逼人的将军,心中惴惴不安。
人员到齐,李孚战战兢兢地禀报:“启禀太守,郡府及土垠县主要官吏……已基本到齐。”他特意强调了“基本”二字。
刘锦目光扫过堂下,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朗:“本官,刘锦,蒙陛下信重,授以右北平太守、督幽州诸军事。今日初到郡府,召诸位前来,只为一事——了解郡情。”
他顿了顿,继续道:“本官一路行来,见田地荒芜,人烟稀少,城防废弛,民生困苦。诸位皆是郡中栋梁,久在此地为官,于地方情弊,当比本官清楚。今日,本官想听听诸位直言,这右北平郡,积弊何在?困局何解?”
他抛出了一个开放性的问题,看似征询意见,实则是一把试探的利剑。他要看看,这些官吏中,谁在敷衍,谁在推诿,谁或许还存着一丝良心和责任。
堂下一片寂静,官吏们面面相觑,无人敢率先开口。谁也不知道这位新太守的脾性,生怕一句话说错,便招来祸端。
沉默,压抑的沉默。
刘锦也不催促,只是用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案几,那“笃、笃”的声音,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良久,一位掌管户籍田亩的瘦弱老吏,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出列颤声道:“启…启禀太守,非是下官等不尽心,实是…实是近年来,乌桓、鲜卑时常寇边,掳掠人口。加之…加之郡内有些…有些豪强大户,隐匿田产人口,税赋难征,府库空虚,实在是…是无米下锅啊……”
他这话说得委婉,却点出了两个核心问题:外患与豪强。
他话音刚落,一个身材微胖、掌管刑名的官员便立刻出列反驳道:“王曹吏此言差矣!边患固然有之,然我郡将士亦在奋力抵御。至于豪强大户,多为地方柱石,岂可轻易非议?下官以为,当务之急乃是安抚地方,与民休息,待民生恢复,诸事自然可解。”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是在为豪强开脱,主张无为而治,维持现状。
堂下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议论声,显然官吏们分成了不同的派别。
刘锦面无表情地听着,目光却瞥向了角落里的贾诩。贾诩微不可查地对他点了点头,眼神淡漠,仿佛在说:“情况已明,蠢蠢欲动者,抱残守缺者,皆已浮现。”
刘锦心中冷笑,知道这右北平郡的水,果然很深。他不再等待,猛地一拍案几!
“砰!”
一声闷响,震得所有官吏心头一颤,堂内瞬间落针可闻。
“安抚?休息?”刘锦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乌桓之患,本官在辽西时已将其杀得胆寒,数年之内不敢南顾!此事,尔等难道不知?”
他这话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刘锦平定乌桓的威名早已传遍边郡,此刻被他亲口提及,更添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外患已除,然内弊依旧!”刘锦目光如炬,扫过众人,“田地为何依旧荒芜?人丁为何依旧稀少?府库为何依旧空虚?莫非,这右北平郡的凋敝,并非因为胡虏,而是因为……人祸?!”
他刻意加重了“人祸”二字,目光锐利地盯向那几个先前为豪强辩护的官员。
“豪强隐匿人口田亩,致使国赋流失,官府困顿,尔等身为朝廷命官,为何不依法严查,以正视听?莫非,尔等之中,有人与那豪强沆瀣一气,将这郡府公器,当成了谋取私利的工具?!”
这话已是极重的指控,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官吏腐败与豪强勾结。堂下官吏顿时跪倒一片,脸色煞白,连呼:“下官不敢!太守明鉴!”
刘锦看着跪伏在地的众人,知道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放缓了语气,但依旧冰冷:“本官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将各自所辖事务的详细卷宗,尤其是近年来的户籍、田亩、税赋、刑狱、军备册籍,全部整理清楚,送至本官案头。若有隐瞒、遗漏、或是伪造……”
他冷笑一声,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寒意,让所有官吏不寒而栗。
“都退下吧!”
官吏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出了正堂,个个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们知道,这位年轻的新太守,手段狠辣,眼光毒辣,右北平延续多年的“规矩”,要被彻底打破了。
随后的日子,右北平郡的百姓发现世道开始变了。
一道道盖着新任太守鲜红大印的告示贴满了城门口、乡亭里。识字的先生被请来,在人群簇拥下高声宣读,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第一把火,烧向了蒙昧多年的糊涂账。
“清丈田亩,核实户籍!”
官差带着新的尺绳和册子下了乡,这一次,他们不仅要点数人头,还要丈量每一块土地。这意味着,那些被豪强们藏在阴影里的佃户和私田,将被拉到阳光下。以往,这都是最容易引发冲突的差事,官差往往睁只眼闭只眼。但这次不同,随行的还有几位眼神冷冽、不言不语的军爷,据说是刘太守从辽西带来的精锐。他们往那一站,原本还想耍横的豪强家奴,气焰顿时矮了半截。百姓们则在私下里交头接耳:“这位新太守,是动真格的啊!”
紧接着,第二把火,温暖了所有贫寒人家的心。
“免赋一年!”
这四个字如同甘霖,洒在久旱的土地上。往年,哪怕收成再好,交完租税也所剩无几。如今,整整一年不用交田租,不用算人头钱,连代替服役的钱都免了!这意味着家里能多存下几石粮,孩子脸上的菜色能少几分,老人能扯块新布做衣裳。街头巷尾,茶馆酒肆,无人不在谈论这道恩典,言语间充满了对那位年轻太守的感激和期盼。
第三把火,点燃了荒野的生机。
“开垦荒地,三年不税,垦者有其田!”
官府不仅鼓励开荒,还承诺借给种子农具。一时间,那些原本无人问津的荒坡、河滩,出现了许多挥锄劳作的身影。百姓的算盘最是实在,只要流汗就能给自己挣下一份家业,这样的机会,几十年未曾有过。沉寂的土地被唤醒,绿色的秧苗预示着未来的希望,也意味着官府未来的税基将更加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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