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圣意与私信(2/2)
刘锦回过身,目光温和地落在高顺身后那名陌生的年轻人身上。这少年虽满身血污,衣衫褴褛,但身姿挺拔,眉宇间自有一股不屈的英气。
高顺侧身让开,对刘锦沉声道:“主公,此人便是我曾向您提过的,雁门郡吏,张辽,张文远。”
“张辽?!”刘锦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他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郎,“你就是张文远?高将军多次与我提及,说并州雁门有个少年英杰,勇武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张辽此刻却彻底懵了。他看着眼前这位气度恢弘、显然身份极高的年轻贵人,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位目光深邃如渊的谋士,脑子一片混乱。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这等人物,更不明白对方为何听到自己的名字会如此高兴。
他忍着伤口的疼痛,恭敬地抱拳行礼,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和十足的困惑:“末…末将张辽,参见将军!不知将军尊姓大名?何以…何以知晓末将这等微末之人?”
刘锦见状,不由朗声一笑,亲自伸手虚扶了一下:“本官乃辽西太守,陛下亲封破虏将军,刘锦,刘世荣。”
“刘锦?!您就是阵斩丘力居、平定辽西的刘世荣将军?!”张辽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化为浓浓的敬意与激动。刘锦的事迹早已传遍边郡,在并州军中更是被引为传奇。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如此年轻俊朗的贵人,竟然就是那位名动北疆的宗室名将!
他原本因伤痛而有些佝偻的身躯瞬间挺得笔直,再次郑重抱拳,语气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尊崇:“雁门小卒张辽,不知是刘将军尊驾在此,先前失礼,望将军恕罪!将军横扫乌桓,扬我汉威,辽……辽在并州时便心向往之!”。“好!好一个心向往之!”刘锦抚掌,眼中满是欣赏,“文远,你既知我名,可知我等此刻在此集结,明日渡河,是要前往何处?”
张辽不假思索,抱拳答道:“将军奉诏南下,必是前往中原平黄巾之乱!”他目光扫过山下军容鼎盛的营盘,语气带着向往,“如此强军,定能扫荡妖氛,立不世之功!”
“不错,正是前往中原,前往颍川,去解长社之围!”刘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张辽的双眼,“但文远,你可知,我为何要去?仅仅是为了奉诏平乱,博取功名吗?”
不等张辽回答,刘锦已自顾自说了下去,他的声音沉痛而激昂,仿佛要将这一路南下的所见所感尽数倾泻:
“这一路上,我见到了太多!田园荒芜,村落成墟,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这煌煌大汉,竟已疮痍至此!黄巾之乱,是其表;朝纲不振,民生多艰,才是其里!”
他猛地一挥手臂,指向那滚滚东去的黄河,也仿佛指向那烽烟四起的中原大地:
“我刘锦提兵南下,不仅要平定黄巾,更要终结这乱世!我要让这黄河两岸,再现炊烟,让这天下百姓,重获安宁!此非一人一家之荣辱,乃是关乎天下苍生之命运!”
他的话语在风与河的合鸣中激荡,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怀与囊括四海之志。
随即,刘锦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张辽身上,变得无比真诚和炽热:“文远,高顺将军多次向我推崇你的勇武与潜力,称你为难得将才。今日一见,你虽年少,然临危不乱,气度不凡,更兼忠义之心,正是我渴求的栋梁之材!”
他向着张辽,郑重地伸出手,发出了最诚挚的邀请:
“乱世已至,大丈夫当顺势而为,提三尺剑,立不世功!你可愿追随于我,与我并肩作战,共拯这天下黎民,共铸一番千秋功业?在我麾下,你的才华绝不会被埋没!”
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言语,既有对天下大势的深刻洞察,又有对张辽个人的极度认可和殷切期望,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张辽的心上。
张辽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他原本只是边郡一小卒,最大的梦想不过是杀敌立功,光耀门楣。何曾想过,会有一位名动天下的宗室名将,如此看重自己,向自己吐露这般宏大的志向!
激动、感激、知遇之恩……种种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他再无丝毫犹豫,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过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将军宏愿,如雷贯耳,令辽茅塞顿开!将军不以辽卑鄙,屈尊相邀,信重如此!辽,雁门张辽,愿投效将军麾下,牵马坠蹬,万死不辞!此生愿随将军,扫平群丑,匡扶天下!”
“好!”刘锦大喜,俯身亲手将张辽扶起,“我得文远,如虎添翼也!”
程昱在一旁抚须微笑,高顺那古板严肃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
黄河依旧在脚下奔腾不息,但在此刻,一位少年名将的未来,已经与另一位潜龙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回到军营后,刘锦亲自为张辽安排了军帐和医官,其重视程度让周遭军士都对这新来的并州少年侧目不已。消息像长了翅膀般在营中传开,自然也飞到了正在校场督促骑兵喂马的张飞耳中。
“啥?大哥又收了员大将?”张飞把草料叉往地上一杵,环眼瞪得溜圆,满是好奇与兴奋,“走走走!快带俺老张去看看是何等英雄好汉!”
他风风火火地就往中军区域闯,沿途士兵见他来了,纷纷笑着让开道路,显然对这位性情豪爽的主将早已习惯。
张辽刚由医官处理完伤口,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辽西军备用皮甲,虽仍显稚嫩,但精神已振作不少,正与高顺低声交谈,熟悉军中情况。帐帘猛地被掀开,一个如同铁塔般雄壮、虬髯如戟的黑脸大汉闯了进来,声若洪钟:
“哪个是新来的兄弟?快让俺老张瞧瞧!”
张飞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帐中唯一的生面孔——张辽。他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年轻不少、身形也远不如自己雄壮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和疑惑。
他挠了挠他那乱糟糟的头发,凑到张辽面前,瓮声瓮气地问:“就是你啊?看着……也没多壮实嘛!喂,新来的,俺叫张飞,字翼德!听说你挺能打?来来来,陪俺老张活动活动筋骨!”说着,他就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想去拍张辽的肩膀,那架势分明是想“切磋”一下。
他这举动毫无恶意,纯粹是武人见到“高手”时见猎心喜的呆萌反应,觉得用拳头打招呼才是最亲切的方式。
高顺眉头一皱,刚要出声阻止。张辽却已不卑不亢地抱拳行礼,声音清晰:“末将张辽,见过张将军。将军勇名,辽在并州已有耳闻,心生敬仰。只是……”他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包扎好的腰肋,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末将身上带伤,恐难让将军尽兴,待他日伤愈,再向将军请教!”
“啊?受伤了?”张飞这才注意到张辽甲胄下隐约透出的包扎痕迹,他猛地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嗨!你看俺这莽撞劲儿!对不住对不住!那你好好养伤!养好了咱再打过!”他那表情,活像个不小心差点碰坏了新玩具的大孩子。
刘锦和程昱此时也闻声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刘锦不禁失笑:“翼德,文远新来,身上还有伤,你莫要吓着他。”
张飞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大哥,俺这不是听说来了新兄弟,心里高兴嘛!文远兄弟,等你好了,俺老张定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他虽然觉得张辽看起来“不够壮”,但大哥和高顺都看重的人,定然有其过人之处,这份对刘锦眼光的无条件信任,也是他单纯可爱的一面。
帐内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张辽看着眼前这位直率得有些可爱的黑脸将军,心中也觉有趣,对融入这个新的集体,更多了几分真实的期待。
夜晚篝火在营帐间噼啪作响。刘锦特意命人准备了简单的酒食,为张辽举行了一场小而温馨的接风宴。帐内,核心将领齐聚一堂。
刘锦居于主位,左侧是程昱、高顺、田豫,右侧则是他的两位结义兄弟——张飞和赵云。新加入的张辽被安排在刘锦下首,显得有些拘谨。
“诸位,”刘锦举杯起身,笑容温煦,“今日我军再添一员虎将,雁门张文远!此后皆为同袍,当同心协力,共赴大业!满饮此杯!”
“欢迎文远兄弟!”张飞嗓门最大,第一个跳起来,端着酒碗就凑到张辽面前,“白天是俺老张莽撞了,这碗酒给你赔罪,也当给你接风!干了!”说完,他自己先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还豪爽地亮了亮碗底。
张辽连忙起身,看着眼前这位直爽得过分的二哥,心中那点陌生感消减了不少,也学着样子一口饮尽,辛辣的酒液让他咳嗽了几声,脸瞬间就红了。
赵云微笑着递过一碟肉食,语气温和:“文远兄,二哥性情如此,莫要见怪。军中虽重纪律,但私下里大家相处,尽可随意些。”他举止从容,言语贴心,让张辽倍感舒适。
就连一向严肃的高顺,也主动对张辽举了举杯,虽没多言,但那眼神分明是认可。田豫年纪与张辽相仿,好奇地问起并州风物和与黄巾交战的情况,言语间并无隔阂。
酒过三巡,帐内的气氛愈发活跃。张飞开始吹嘘自己当年在涿郡如何一人打跑十几个泼皮,引得众人发笑。赵云则无奈地摇头,偶尔补充两句,拆穿张飞话语里的夸张之处。刘锦笑着看两位义弟斗嘴,不时与程昱低声交换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辽起初还正襟危坐,恪守着下级对上级的礼仪。但几碗烈酒下肚,又被这其乐融融、毫无架子的氛围感染,他也渐渐放开了。当张飞勾着他的肩膀,大着舌头喊“文远老弟”时,他非但没有不适,反而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他端着酒碗,眼眶有些微红,看着帐内这些身份迥异却亲如兄弟的同袍,不禁感慨道:“辽……辽在并州军中时,等级森严,上官动辄打骂,同僚之间也多是互相提防……从未……从未见过如我军中这般,主帅与将领如同家人,其乐融融……辽能投身主公麾下,与诸位共事,实乃三生有幸!”
这番话发自肺腑,带着几分酒意,更显真诚。
刘锦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道:“文远,既入此门,便是兄弟。在我这里,功劳不会埋没,过失也不会姑息,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是一家人,是能将后背托付的生死兄弟!来日方长,你我携手,共创功业!”
“对!一家人!”张飞在一旁大声附和,又给张辽满上一碗酒。
帐外黄河奔流,帐内笑语欢声。张辽看着跳跃的篝火,感受着这份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归属,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和隔阂也烟消云散。他知道,自己找到了真正值得效忠的主公,也融入了一个真正像“家”一样的集体。
篝火噼啪,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帐幕上,摇曳生姿。酒意微醺,刘锦靠在主位上,目光温和地扫过帐内每一张年轻而鲜活的面孔。
他看着张飞正勾着张辽的脖子,非要教他划拳,那粗豪的嗓门震得人耳膜发痒;赵云在一旁微笑着劝阻,动作优雅地给两人分着醒酒的酸浆;高顺依旧坐得笔直,但紧抿的嘴角也难得地松弛着一丝柔和的弧度,正与身旁的田豫低声讨论着弩阵与骑兵的配合;而程昱,这位阴鸷的谋士,此刻也眯着眼,指尖在膝上无声地敲打着节拍,仿佛在欣赏一曲难得的乐章。
看着这一幕,刘锦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与恍惚。
这些名字,在另一段时空的长河里,每一个都曾是璀璨的星辰,照耀着一个时代的天空。万人敌的猛将、忠勇无双的儒将、攻无不克的陷阵统帅、未来镇守北疆的名将、算无遗策的毒士…… 他们本应在不同的阵营,书写着或悲壮、或辉煌、或令人扼腕的传奇。
而如今,他们却齐聚在自己身边,在这黄河之畔的军帐里,像一群普通的年轻人般饮酒谈笑,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凝聚。
“这是我的班底啊……”刘锦在心中无声地感叹。一种奇妙的使命感与责任感油然而生。历史的长河在这里拐了一个弯,这些本该分散的星辰,如今被他汇聚到了一起。
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一群能征善战的将领,更是一个刚刚起步,却充满无限可能和蓬勃生命力的集团核心。他们年轻,他们充满锐气,他们之间有着超越寻常君臣的兄弟情谊和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股力量,如同一株刚刚破土而出的树苗,虽然稚嫩,却蕴含着长成参天大树的全部潜力。它躁动着,生长着,渴望阳光雨露,也渴望迎接风雨的洗礼。
刘锦端起酒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那辛辣的液体仿佛化作了滚烫的雄心,在他胸中燃烧。
他知道,自己不仅要带领他们去打赢一场场战役,更要引领这个新生的集团,在这即将彻底崩坏又重组的乱世中,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他要让这些历史上闪耀的名字,因为汇聚在同一面旗帜下,爆发出比原本更加璀璨、更加辉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