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白月光(1/2)
刘锦辞别了老兵周力,怀揣着那包饱含情谊的虎头鞋帽,心情复杂地踏上了回城的路。刚离开军营不远,便在官道上遇到了一支行进中的车队。
车队规模不小,打头的是两面鲜明的旗帜——一面是代表北方商会的“北斗七星环绕商鼎”徽记,另一面则是中山无极甄家的家族旗帜。更引人注目的是,车队旁还跟着一队约百人的青年队伍,人人精神抖擞,骑术娴熟,打着“北方军校”的旗帜。
车队领头之人眼尖,远远认出刘锦的仪仗,立刻策马前来,在道旁恭敬行礼:“参见大将军!”
刘锦勒住赤兔马,点头示意:“不必多礼。你们这是往何处去?”
领头人恭敬回禀:“回大将军,近日镇北城与草原诸部的互市正式开启,商会与甄家奉命组织第一批大宗货物前往交易。方才出城,恰巧遇上了北方军校的实习队伍,他们此行亦是前往镇北城,故而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刘锦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商业流通与军事历练并行不悖,这正是他想要的良性循环。他又与领队的商会管事和军校教官交谈了几句,勉励他们谨慎行事,为国建功。
目送着这支混合车队浩浩荡荡向北而去,旌旗招展,充满了开拓的朝气,刘锦一时间竟有些恍惚。眼前这秩序井然、充满希望的一幕,与他记忆中多年前的景象缓缓重叠。
那一年,他游历天下,在涿县,同样是一支甄家的车队,他跟高顺一路护送……而车队中,那位明艳照人、性格刚毅的甄家大小姐甄荣的身影,也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时的他们,在旅途中谈天说地,甄荣对商业的独到见解和那份不输男儿的魄力,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甄荣……”刘锦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自从当年甄家一别,他投身于讨董、平黄巾、争霸河北的滚滚洪流之中,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而甄荣,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任何音讯传来。他曾以为她或许嫁作人妇,隐居某地,但以甄家与他的紧密关系,若真是如此,断无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丝莫名的怅惘和担忧涌上心头。他猛地调转马头,对亲卫道:“不回府了,去甄府。”
他需要去问个明白,那位曾给予他帮助,在他记忆中留下鲜明印记的女子,究竟去了何方。
马蹄声中,刘锦直奔长安城内的甄家府邸而去,一段被岁月尘封的往事,似乎即将被重新揭开。
报……大人,大将军来了。仆人急匆匆来报,甄安正在书房核对北方商会与各地往来的庞大账目。听闻刘锦亲至,他不敢怠慢,立刻整理衣冠,亲自到大门外迎接。
“大将军光临寒舍,蓬荜生辉!”甄安拱手行礼,姿态恭敬。
刘锦翻身下马,上前扶住他的手臂,语气温和:“安兄,今日来访是叙私交,不必拘礼,你我兄弟相称即可。”
甄安见刘锦态度一如往常,心中稍安,侧身做出“请”的手势:“贤弟,快请进。”
两人来到客厅落座,侍女奉上甄家最好的香茗。氤氲茶香中,甄安试探着问道:“贤弟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刘锦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看似随意地问道:“安兄,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令妹,三小姐甄荣的近况。”
“三妹?”甄安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放下茶杯,语气变得有些吞吞吐吐,“额……这个……三妹她……她如今在中山老家,打理那边的家族事务,一切都好,劳贤弟挂心了。”
刘锦是何等人物,甄安那一瞬间的迟疑和不自然,如何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心中疑窦顿生,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淡淡应道:“哦,原来如此。在中山打理事务,那也挺好。”
两人随即岔开话题,聊起了商会运作、北方民生等事,但气氛总似隔了一层薄纱,不复往日的畅快。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如黄鹂般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客厅里微妙的氛围。
“哎呀……今天可累死我了……小红,快去给我取些桂花洛来,渴死我啦!”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便蹦蹦跳跳地闯进了客厅。只见来人约莫二八年华,身着北方大学女子学院的制式裙装,容颜绝丽,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颦一笑间已初具倾国倾城之姿,正是甄家五小姐甄宓。
甄宓一眼看到端坐主位的刘锦,脸上的活泼瞬间收敛,连忙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侯爷安好。”
刘锦看着这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女,不禁莞尔一笑。
甄安却板起脸来,佯怒道:“你这丫头!疯疯癫癫,成何体统!都是平日里把你惯坏了!”
刘锦摆摆手,笑着打圆场:“哎,安兄,无妨。年少正是活泼之时,该有这般活力才好。”
甄宓一听,立刻像是找到了靠山,冲着兄长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嗯!侯爷说得对!”她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带着一丝好奇和不易察觉的期待,凑近问道:“侯爷,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家呀?嘿嘿……”她其实更想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诸葛亮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提起过自己。
刘锦何等敏锐,自然看出这小女儿家态,但他此刻心系另一件事,只是淡淡答道:“哦,我今天来,是问问你三姐甄荣的事情。”
“三姐?”甄宓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神闪烁了一下,关于三姐的事情,她是知道内情的,但父亲和兄长严令不得外传。她不敢多嘴,只是“哦”了一声,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角,脑子里却飞快地转着念头,既心疼三姐,又苦恼于没能打听到诸葛亮的消息,小脸上表情一时颇为丰富。
刘锦将甄安之前的迟疑和此刻甄宓瞬间的异样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了:甄荣绝不是在中山打理事务那么简单。甄家,有事瞒着他。
刘锦带着满腹疑云离开了甄府,他并未强行逼问。
府内,甄宓目送刘锦离去后,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府邸深处一间僻静的院落。这里不似别处繁华,反而显得格外清幽,甚至有些冷清。
她推开房门,只见一个身着素雅衣裙的女子正临窗而坐,手中虽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无焦点,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庭院里那棵开得正盛的梨花。女子容颜依旧美丽,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化不开的轻愁,正是传闻中在“中山老家打理事务”的甄家三小姐——甄荣。
“三姐~”甄宓轻唤一声,走到她身边坐下,挽住她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肩上,语气带着心疼与不解,“你真的就这样一直待在家里吗?你这是何苦啊?”
甄荣回过神,放下书卷,抬手轻轻抚了抚妹妹柔顺的长发,脸上挤出一丝温柔却难掩落寞的笑容:“宓儿,别担心。过些时日,等打点好行装,我就回中山老家去了。”
“啊?”甄宓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三姐,为什么啊?长安不好吗?我们一家人都在这里,为什么要回那冷清的老宅去?”她忍不住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你明明就是喜欢侯爷的!而且侯爷他对你……也并非无意啊!当年在幽州,后来在中山,你们……你为什么非要躲着他呢?”
“休要胡言,宓儿!”甄荣脸色微变,出声打断了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坚决,“侯爷与主母(张璇)情深义重,恩爱非常,世人皆知。主母为他操持内外,更是北方大学女子学院的院长,贤德之名远播。我……我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罢了,岂敢有非分之想?”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认命般的苦涩。有些情愫,萌发于微末之时,却注定无法在功成名就后开花结果。她有自己的骄傲,不愿成为他人完美画卷上的一抹瑕疵,更不愿让那份曾经的美好,在现实的权衡与流言蜚语中变了味道。
“三姐……”甄宓还想再劝,她年纪虽小,却也能感受到三姐深埋心底的痛苦。
甄荣却拉起她的手,用力握了握,仿佛在汲取一丝力量,也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好了,宓儿,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休要再提。这两日,你多陪陪三姐说说话,好不好?这一次回中山……我可能,就不再回长安了。”
甄宓闻言,心中大恸,猛地抱住甄荣,声音带上了哭腔:“三姐!我舍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将脸埋在甄荣肩头,闷闷地说道:“你可知道,今天侯爷来家里,就是专门来打听你的下落!他心里是记挂着你的!”
甄荣听到这话,抱着甄宓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身子微微一僵,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她那沉寂的眼眸深处,瞬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抑制的亮光,那是一种被在意、被记起的本能欣喜。
然而,这抹光亮如同夜空中最短暂的流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黯然和决绝。
第二天,北方大学女子学院。
甄宓一整天都显得心事重重,听课也心不在焉,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与平日那个灵动活泼的她判若两人。
她的好友,来自西凉、性格爽朗泼辣的马云禄凑了过来,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调侃道:“哟哟哟,这是怎么了?我们名动长安的甄大小姐,今天怎么像个被霜打过的茄子?莫不是……在想哪家的少年郎了?”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眼神促狭。
若是往常,甄宓定要和她笑闹一番,此刻却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哎——!”
见她这般模样,马云禄也收起了玩笑之色,关切地问:“到底咋啦?跟我说说,谁欺负你了?”
甄宓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浓浓的惋惜:“云禄,我问你,如果……如果有两个人,他们心里明明是互相有意的,却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其中一个人总是躲着对方,最后两个人可能就此错过,天各一方……你觉得可惜吗?”
“当然可惜了!”马云禄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说道,她西凉儿女的性子直来直去,“这有什么好躲的?在我们西凉,喜欢谁,大大方方说出来就是了!成了自然欢喜,就算不成,也好过自己憋在心里难受一辈子!”
“是吧!你也觉得吧!”甄宓像是找到了知音,抓住马云禄的手,随即又更加苦恼地悄声说:“云禄,我告诉你一件事。
马云禄听完,惊得张大了嘴巴,差点叫出声来,连忙用手捂住,眼睛瞪得溜圆,用气声道:“啊?!真的?
甄宓紧张地点头,竖起手指在唇边:“嘘——!小声点!你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的!”
“嗯嗯!我知道,你放心!”马云禄连忙保证,脸上也露出了焦急的神色,“这可怎么办啊?你三姐要是真走了,那岂不是……”她挠了挠头,很快拿出了西凉人的决断,“我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们两个见上一面!或者,至少要让侯爷知道你三姐真正的下落和心意!把事情说开,总比这样稀里糊涂地错过强!”
甄宓苦恼地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衣带:“可是……我们只是女眷,哪有办法单独见到侯爷,规矩又多……”
马云禄眼珠转了转,忽然灵光一闪,用力一拍甄宓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小狡黠的笑容:“我有办法!”
太尉府
“什么?荒唐!不去!”
马超,听完妹妹马云禄扭扭捏捏的请求,这位沙场猛将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让他去跟主公说这个?比让他单枪匹马去冲敌军大阵还难受!
“哎呀~哥哥~好哥哥嘛~~”马云禄使出了撒娇大法,用力摇晃着马超的胳膊,“你就帮帮忙嘛!这可是关乎甄三姐姐一辈子的幸福啊!”
一旁的甄宓也楚楚可怜地央求道:“孟起哥哥,宓儿求求你了,就帮我们这一次吧……”
马超用力挣脱妹妹的手,像躲瘟疫一样后退两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语气斩钉截铁:“不可能!哭(西北方言,意为‘说’)绝对不可能!这等事,岂是我等武将该去掺和的?成何体统!你们找别人去!”这种事……光是想想就让他浑身不自在。
第二天,大将军府。
“啊,是孟起来啦,不必多礼。”刘锦放下笔,笑着问道,“在长安住得可还习惯?军中事务可还顺手?”
“回大将军,一切都好,习惯,很顺手。”马超应道,但神色间却有些踌躇,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刘锦何等敏锐,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满脸疑惑:“怎么了孟起?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马超看了看左右侍立的亲卫和文书,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刘锦立刻会意,摆了摆手,示意所有闲杂人等都退下。待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刘锦才道:“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何事让你这般为难?哈哈,这可不像你马孟起的风格啊。”
马超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脸上表情纠结,仿佛在进行一场极其艰难的心理建设。他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又松开,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用一种近乎视死如归的语气,飞快地说道:
“主公……末将……末将……是受我家小妹云禄,还有甄五小姐所托,转告主公一件事情!!”他几乎是闭着眼把这句话喊出来的。
刘锦先是一愣,随即觉得有些好笑,温声道:“嗯,既然是两位小姐所托,但说无妨。孟起何必如此婆婆妈妈?”
马超咬了咬牙,心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豁出去了!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她们让末将转告主公,甄家三小姐甄荣……此刻人就在长安,就在甄府之中!”
刘锦闻言,瞳孔微缩,身体不自觉微微前倾:“什么?甄荣就在长安?”他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是……是的,就在甄府。”马超低着头,不敢看刘锦的表情,感觉自己完成了一项比攻城拔寨还艰巨的任务。
刘锦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个消息,见马超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追问道:“还有呢?她们还说了什么?”
马超茫然地抬起头:“没……没了。她们只让末将告知主公此事。”
刘锦看着马超那副如释重负又尴尬无比的模样,不禁莞尔,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孟起,真是难为你了,此事……我心中有数了。”
马超如蒙大赦,连忙抱拳:“末将告退!”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大厅,背后仿佛还能感觉到那让他坐立不安的尴尬余温。
而刘锦,则独自坐在案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地望向甄府的方向。
“备马!去甄府!”
刘锦一声令下,亲卫立刻牵来玉狮子。他翻身上马,不再像往常那样从容,带着一丝急迫,径直冲向甄家府邸。
到了甄府,他不等门房通报,直接大步流星地向内走去。甄府下人见是大将军,又见他面色沉静却隐含威压,无人敢阻拦。
甄安正在书房核算账目,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刚抬起头,便见刘锦已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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