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北地泣血(2/2)
他知道,程昱的死,必将引来主公刘锦的震怒与滔天怒火。
好的,这是刘锦在幽州大学接到噩耗时的场景。
蓟县,幽州大学。
时值冬日,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难得的暖意,透过窗棂,洒在宽敞的明伦堂内。刘锦一身常服,并未摆出侯爵仪仗,正含笑看着台下数十名年轻的学子们辩论经义。其中,年仅十二岁却已显沉稳的诸葛亮,以及稍长几岁的诸葛瑾,都在其中,目光炯炯,思路清晰。
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代表着未来与希望,让刘锦暂时从繁杂的军政事务中抽身,感到一丝慰藉。他仿佛能看到,这些幼苗在他打造的体系下,将来会成长为支撑起锦绣河山的栋梁。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骤然打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向从容镇定、风度翩翩的别驾荀彧,此刻竟脸色苍白,鬓发微乱,甚至顾不得礼仪,径直快步闯了进来。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插着代表最紧急军情的黑色羽毛的密信,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深切的悲痛。
“主公!”荀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甚至来不及向周围惊愕的学子们致意,径直走到刘锦面前,将密信双手呈上,声音低沉而沙哑,“晋阳……八百里加急……平阳……军报……”
刘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从没见过荀彧如此失态。一种强烈的不安如同冰水般瞬间浸透全身。他接过那封仿佛重若千钧的信,指尖甚至有些发凉。
他迅速拆开火漆,目光扫过信笺上贾诩那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目的字迹。
下一刻,刘锦整个人如同被定身法定住,僵立在原地。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拿着信纸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信纸从他指间滑落,飘飘荡荡,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堂内鸦雀无声,所有学子都屏住了呼吸,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敬仰的冠军侯。
“……噗!”刘锦猛地抬手捂住了嘴,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楚与暴怒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他身体晃了晃,若非荀彧及时上前一步扶住,几乎要踉跄后退。
“主……主公?”荀彧担忧地低声唤道,他能感觉到刘锦手臂传来的剧烈颤抖。
刘锦猛地抬起头,双眼已然布满血丝,那眼神中交织着滔天的巨浪——是撕心裂肺的伤心,是焚尽五内的震怒,更有一种无法接受的茫然。
“程昱……程仲德……”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他……他殉国了……在临汾城外……”
“什么?!”
此言一出,台下隐约听到的诸葛亮等聪慧学子,纷纷露出了骇然之色。程昱之名,在幽州高层如雷贯耳,那是与荀彧、贾诩并列的柱石!
“啊——!”刘锦突然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悲啸,他一把推开荀彧,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梁柱上!坚硬的木头发出沉闷的巨响,木屑纷飞。
“吕布!吾誓杀汝!!”他仰天怒吼,声震屋瓦,无尽的杀意席卷开来,让整个明伦堂的温度都仿佛骤降。
但怒吼之后,是更深的悲恸袭来。他转过身,抓住荀彧的胳膊,像是要抓住一点支撑,虎目之中竟已隐现泪光,声音带着无法言喻的痛楚:
“文若……文若啊!仲德他……他是第一个啊!”
他的声音哽咽了,“当年在辽西,是仲德在那片白纸上为我擘画基业,是仲德一计定乌桓,有仲德才有了我幽州基业。是仲德啊!”
他想起了程昱初投时的果决,想起了在辽西筚路蓝缕时程昱的殚精竭虑,想起了每一次关键时刻程昱那冷静而狠厉的献策……那不是简单的君臣,那是一路相互扶持、从微末中共同走来的情谊!是无可替代的股肱之臣!
“他怎么就能……就这么走了……”刘锦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力感与深切的悲伤,“我还没带他看到天下一统……他还没看到我答应他的那个太平盛世……”
荀彧看着几乎崩溃的刘锦,感受着他那澎湃如潮的悲痛与怒火,自己的心中也是巨浪滔天。他强忍着同僚逝去的哀伤,用力扶住刘锦,沉痛而坚定地道:“主公,节哀!军师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当务之急,是稳定局势,为军师报仇雪恨!”
刘锦死死咬着牙,泪水终究还是从眼角滑落。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那滔天的悲怒被强行压了下去,转化为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传令!”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的怒吼更加令人心悸,“幽州、并州,即日起,全军缟素!”
“我要亲征平阳,用吕布的人头,祭奠仲德在天之灵!”
初平四年,腊月,蓟县。
连日的鹅毛大雪未有片刻停歇,将天地染成一片苍茫的素白。官道、原野、山峦,皆覆盖着厚及脚踝的积雪,整个世界寂静无声,唯有北风呜咽,卷起雪沫,如泣如诉。
在这一片银装素裹中,一支肃穆到极点的队伍,从蓟县城南门缓缓延伸而出,迎着风雪,迤逦行出三十里。
队伍的最前方,是冠军侯、幽州刺史刘锦。他未着官袍,未披铠甲,仅穿着一身毫无纹饰的粗麻白衣,头系白巾,亲自牵着战马的缰绳,徒步而行。雪花落满他的肩头眉发,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目光死死盯着南方官道的尽头,那眼神比这数九寒天更为冰冷。
在他的身后,是整个幽州统治核心的集体亮相:
正妻张璇,同样一身缟素,面容悲戚,眼神却坚定。
德高望重的卢植、刘虞,须发皆白与这雪色几乎融为一体,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却坚持亲至。
荀彧、郭嘉两位核心谋士,一文雅一洒脱,此刻皆面色沉重,默然不语。
赵云、张飞等一众骁将,卸去了往日的悍勇,甲胄外罩着白袍,如同沉默的雪山。
华佗、马钧等各领域魁首,也无一缺席。
更后方,是自发前来迎接的蓟县官员、军校学员、大学学子以及无数闻讯而来的百姓。人人身着素衣,手持白幡,沉默地立于风雪之中,形成了一条漫长而无声的人河。没有喧哗,没有哭喊,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悲恸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天地皆白,人马俱缟。唯有那支从南方缓缓行来的队伍,带着一抹令人心碎的黑色。
那是由黄忠、田豫派出的最忠诚可靠的亲兵组成的护灵队。他们人人黑衣黑甲,臂缠白布,神情肃穆,护卫着队伍正中央那辆同样漆黑的灵车。灵车上,是一具厚重的棺椁,上面庄严地覆盖着一面巨大的、绣着“幽”字和“程”字的玄色军旗。
黑白对立,在这纯白的世界里,显得如此刺眼,如此悲壮。
当那抹黑色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并缓缓靠近时,整个迎接的队伍产生了一阵难以抑制的骚动。
刘锦的脚步顿住了,他死死盯着那面覆盖在棺椁上的军旗,仿佛能看到那个总是面容冷峻、算无遗策的谋士正站在旗下,对他拱手。
“噗通”一声,刘锦竟是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之中!
“仲德……兄……回来了……”他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痛楚与思念。
随着刘锦这一跪,他身后的张璇、卢植、刘虞、荀彧、郭嘉……文武百官,乃至后方看不见尽头的军民人海,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恭迎军师……归乡!”
不知是谁先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这压抑了许久的情感终于决堤。低沉的呜咽声、压抑的哭泣声开始在风雪中汇聚,与呼啸的北风交织在一起,汇成一首悲怆的挽歌。
黑色的灵车,在无数白衣人的跪迎下,在漫天飞雪中,缓缓驶过这三十里人巷,驶向那座它曾为之呕心沥血、如今却再也无法看到的蓟县城。
雪,下得更急了,仿佛要将这人间至悲,彻底掩埋。
蓟城北,英烈山。
这是刘锦定鼎幽州后,特意划出的一片山清水秀之地,用以安葬为幽州基业牺牲的文武将士,名为“英烈山”,意为“英雄烈士,永镇河山”。
大雪初霁,漫山遍野银装素裹,松柏枝头挂满晶莹的雪凇。在山腰一处视野开阔、可俯瞰整个蓟城的地方,一座新墓已然建成。
墓前,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青石墓碑,碑文由刘锦亲自拟定,卢植执笔:
大汉故并州别驾、东亭侯 程公仲德 之墓
幽州柱石,功业长存
“别驾”是其核心职务,“东亭侯”是其爵位,而“幽州柱石”四字,则是刘锦对他毫无保留的定性与最高赞誉。
葬礼极其肃穆。全军缟素未除,刘锦率领所有核心文武,亲自为程昱扶灵下葬。当那具覆盖着幽州军旗的棺椁缓缓沉入墓穴时,压抑的哭声再也无法抑制,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刘锦抓起一把混合着雪水的泥土,轻轻撒在棺椁上,声音低沉而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仲德,安息吧。你未竟之志,锦,一肩担之。你看着,看我如何踏平河东,如何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你,就在这英烈山上,看着我幽州的旌旗,插遍九州!”
葬礼结束,返回侯府,刘锦未曾歇息片刻,即刻升堂。他目光扫过堂下群臣,眼中已无泪水,只剩下冰冷的火焰。
“取帛书、笔墨来!”
很快,一幅素白的帛书铺展在案前。刘锦提起笔,饱蘸浓墨,那墨色仿佛混合了血与泪,他挥毫疾书,每一字都力透纸背,带着滔天的恨意与不容置疑的意志:
【告天下讨逆檄】
大汉冠军侯、幽州刺史刘锦,泣血昭告天下臣民、四方诸侯:
逆贼吕布,虓虎之徒,性如犬彘,行同豺狼!昔弑主求荣,今窃据州郡,暴虐无道,人神共愤!
今,彼悍然犯我疆土,我军奋起迎击,血战临汾。然,贼子狡诈,暗施冷箭!我幽州柱石、并州别驾、东亭侯程昱程仲德,忠勤体国,算无遗策,竟不幸殉国,壮烈捐躯!
程公,乃我幽州奠基之元勋,亦乃我刘锦肱骨之挚友!此仇,不共戴天!此恨,九泉难消!
锦,今立誓于此:
倾幽并之兵,尽河山之利,必亲提锐旅,扫平河东,生擒吕布,剖其心肝,祭奠程公在天之灵!此战,不为土地,不为权柄,只为血债血偿,告慰忠魂!
在此亦正告天下:
凡我大汉臣子,与吕布有旧者,当明大义,速与之绝!
若有敢阴附吕布,资其粮草,助其兵甲者,无论远近,不论亲疏,即为我刘锦之死敌,为我幽州百万军民之共仇!
锦必起大军,一并讨之,绝不姑息!勿谓言之不预也!
皇天后土,实所共鉴!忠魂在上,歃血为誓!
檄文到日,雷霆即至!
初平四年腊月 六日
大汉冠军侯、幽州刺史 刘锦
檄文写完,刘锦掷笔于地,声如寒铁:“即刻将此檄文,抄录千份,传檄天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刘锦,与吕布,不死不休!”